五人行至城門處正好是牲畜市,見馬廄外一個秀才拉著個掌櫃的在說話,司徒嫣也沒往心里去,可走的近了,听到二人的對話,不由得上了心停了步子看了起來。
秀才一身的粗布長衫,束著發戴系個灰色的方巾,一手拉著匹騾子,一手拉著掌櫃的衣袖。
那掌櫃看上去年紀不大25、6歲的樣子,雙眼放著精光,撫著秀才的手勸說,「要不是看在你有著秀才的功名,俺早讓人將你趕了出去,你就不用再和俺說道了,你那騾子進氣兒少出氣兒多,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你還要牽出來賣,別說是賣錢了,就是給錢俺也不能收,俺還怕過了病氣,這一廄的牲口都賣不出去了。」
「你要是真誠心賣,那車架子俺就收了,但最多也就給你一兩銀子。」司徒嫣看的出這掌櫃的是真的不想買。
秀才哪肯讓掌櫃的走,家里已經<沒米下鍋了,這牲口要是不賣了,這個冬天怕是過不去了。「掌櫃的這可不行,沒了這車,這騾子更沒人要了,您行行好,幫趁一把,俺將來中了舉一定記著您的好兒。」
「這將來的事兒哪有個準的,這騾子俺是不會收的。……」兩人你來我往的商量不下。
司徒嫣趁著空兒,仔細的打量起病騾子,身上沒什麼肉,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可卻偏長了個大肚子,模了模有些發鼓的肚胃,發覺有些腫硬,看了看四肢和牙口。心里有了成算,這騾子是個四歲的口,正是壯時,身無二兩肉卻胃部鼓脹應該是胃結實,想來是喂養不當照成的。
這個病她能治,如果能治好,那可撿了大便宜了,如果治不好,她就當今天的生意白做了。又想了想反正這掌櫃的不想買,就算她買了,也不算得罪人,這才走到秀才身邊插話。
「這位秀才老爺,您這騾子和車俺出1兩半的銀錢買了,您可願意?」
「你這娃子口氣不小,出門怕是沒帶眼楮,那可是頭病騾子,也不怕沾了晦氣,小心回家被你爹揍。」掌櫃的沒瞧上司徒嫣,覺得這娃子穿的破舊,而且1兩多的銀錢可不是個小數兒,他一個掉了牙的小娃子,怎麼可能出得起一兩多銀錢。
「無妨,秀才老爺要是覺得行,俺這就能付錢?」司徒嫣沒理會掌櫃的,反正她又不是和掌櫃的做買賣。
秀才怕掌櫃的將人嚇跑了,雖然覺得價錢有些低,但又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只得點頭應了。司徒嫣將銀子結了,還讓秀才給寫了個文契,免得將來她把騾子治好了,這秀才再找上門,她想事全面,絕不會給人留把柄。
李大郎本想出聲攔著,可心里一想,小妹懂醫,說不定這騾子還有得治,要不然小妹也不會出錢將這病騾子買下,這才歇了勸說的心思。二郎幾個根本不在意,反正只要是小妹要做的事兒,他們就會支持。更何況在他們心中,這銀錢本就是小妹賺的,由小妹花理所應當。
事情辦妥了,司徒嫣讓大郎幾個牽了騾子先去城門等,她還要跑趟藥鋪抓些藥,這給騾子醫病的藥材中,大黃、焦山楂、半夏、陳皮她手里還有些,可威靈仙、玄明粉、焦神曲、萊菔子、枳實、厚樸、雞內金這幾樣都沒有。而且之前為了給亮子媳婦和李阿牛他們配藥,她手上的藥材已經少的可憐,正好趁著這當口多備些。
進了藥鋪,除了醫病的藥外,一些常備的藥都抓了些,算賬時還真有些心疼,一口氣買了近十兩銀子的藥,這是幸好大郎幾個沒跟著,要不然見了司徒嫣這架式怕一早就嚇丟了魂。將東西都收進了戒指里,這才向城門跑了去。
還沒等靠近牛車,就听見李二柱的媳婦尖著個嗓子叫嚷,「一群敗家的玩意兒,用俺們家的銀子那個病騾子,晦氣死了。」
「李家二嬸子可別亂說話,至從哥哥們被你們趕出了家門,可沒拿過你們一個子兒。俺咋不知啥時花了你一分銀子?」司徒嫣緊跑了幾步,人還沒到先出聲回嗆了兩句。
「你敢說你那買騾子的銀子不是俺們家給的?」
「嬸子真會說笑,你家里人偷東西不成還把俺四哥打的頭破血流的,這賠給俺們家的藥錢,咋還成了你家的。村正叔手里還有你們按的手印,這賠命的錢還想著往回要。那俺們就上官衙去評評理,看是你們這偷東西打人的有理,還是俺們這挨打受傷的佔理。」
被司徒嫣拿話兒一嗆,李二柱媳婦氣的直喘氣卻又不好回嘴,這些都是事實,看著圍觀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更是羞憤,狠狠瞪了司徒嫣一眼上了牛車,挨著李三柱媳婦坐了。司徒嫣見人消停了,她也懶得爭辯,剛要上車,就被小羊兒拉到了一邊。
「小五,那騾子退了,要死了,買了沒用。」小羊兒出門前,他娘特意叮囑給大郎幾個幫把手,好早點將東西賣了。所以今兒個到了市上,他躲在一旁看了好久,確定大郎幾個賣的不錯,用不上他幫忙,這才去辦自己的事兒。他這前腳剛走,後腳幾人就買了頭病騾子,這會兒雖然不待見李二柱媳婦叫嚷,可看著也跟著著急。
司徒嫣知道小羊兒是好意,小聲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放心,俺能治。」她懂醫的事兒村正和福嬸兒都知道,這小羊兒應該也听了信兒,對著他也不用遮掩。
小羊兒看了司徒嫣一眼,見她一臉的篤定,這才心安。將騾車韁繩拴在牛車後面,這病騾子一時半刻的也拉不了貨,能安全跟著走回家就算好的了。
又等了一會兒,人都齊了,小羊兒也不急著趕車,先繞到李二柱媳婦一邊,伸著手跟她要車錢,「先付車錢。」
李三柱媳婦幫著說回到村上再給,可小羊兒像是犯了倔勁,不給來回車錢就要趕她們下車。氣得李二柱和李三柱媳婦心里直罵,可這車錢也不敢不給。除了司徒嫣幾個,另外的四個人都先付了車錢,小羊兒這才趕著車往李家村走去。
李二柱媳婦不甘心,看李大郎幾個沒給錢,吵嚷著不公平,司徒嫣本想連福嬸兒的工錢一起給的,這會兒不願意為了這些小事爭執,就拿出十文錢塞進了小羊兒手里。
小羊兒想了下,也沒推直接的收了。李二柱媳婦見她鬧了一通,最後她啥好沒鬧著,心里就有氣,總覺得李大郎幾個身上的銀錢都是他們家賠的那二兩銀子,越想越氣。這一路拿著眼楮直瞪著司徒嫣幾個。
司徒嫣眼只求周圍安靜,她這會兒正感覺有些累,至于被不被人盯著,她完全不在意,靠著李大郎閉著眼休息。
進了村,司徒嫣讓大郎幾個先回家,跟著小羊兒一起去了村正家。將100文工錢交到福嬸兒手上,讓她叮囑阿牛嬸兒和四嬸兒,女鞋不做了,只做男鞋,又閑聊了幾句才往家走。小羊兒追了幾步要把車錢還給司徒嫣,司徒嫣笑著擺手推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
回到家看大郎和二郎已將車上的東西拿進了堂屋,車架子也卸下堆在了院牆邊。司徒嫣讓三郎去燒些熱水,這才給騾子好好診斷了一下,確定是「胃結實」,這才牽進了雜物房。得了這個病吃不下東西,排不出便,騾子當然瘦的利害。將藥熬了給騾子灌著喂上,這才進了堂屋算賬。
李大郎一共做了220塊「喜旺糕」,除了給縣學王管事送了四塊,賣了200塊,剩下的都留在了家里。200塊點心3文錢一塊,共賣了599文(第一位客人四郎少收了人家一文錢)。20雙冬靴50文一雙,正好賣了一兩銀錢。
除去給嬸子們的300文,和用掉的布頭、棉花、針線、糯米、赤砂糖等成本,司徒嫣能賺個1兩銀子。自己買騾子、抓藥雖然花的比賺的多,但這牲口要是醫好了,可就不是賠錢而是穩賺。將賬和大郎幾個算了一下,雖然四也心疼花出去的銀錢,可都覺得小妹說的在理,家里現在有了營生,這次賺的雖然不夠花,但下次,下下次,慢慢家里也會好過起來的,日子有了盼頭,心里樂呵都跟著高興。
還沒等幾人高興起來,就听見有人敲院門,李大郎起身去開門,司徒嫣把銅錢和麻絮紙收進東次間,這才出門,正看到大郎領著村正去看雜物房里的病騾子。
「大郎,你說你這當大哥的,怎麼也不知勸著點兒,買這麼個病騾子,這不是糟蹋錢嗎?」。村正一疊聲的可惜,這幫孩子賺些錢不容易,他在家看著福嬸兒數工錢,心里正跟著高興。沒想到卻告訴他小五買了頭病騾子,急得也沒來得急細問,就跑了。
李大郎被訓的有些不好意思,可錢是小妹賺的,而且小妹說能治得好,他信小妹不會無的放矢,別說勸了,連攔都沒攔一下。
「旺福叔,先進堂屋,听俺跟您說。」司徒嫣不想李大郎替她挨罵,示意大郎去灶房端碗水來,自己則拉著村正進了正房堂屋。
「旺福叔,這騾子的病俺能治,要是能治好,家里以後也多個拉腳的耕地的牲口,到時進個城啥的也方便。要是治不好,俺再多想些營生,怎麼也不會讓自己虧了去。」
「你啊!…」村正還沒來得急再勸,就听見院外傳來一片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