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嫣是打算晝伏夜行,躲過官兵的追捕。帶著李大郎幾人一路趕往昌黎郡房縣。
而李家村被抓走的村民這會兒也已經到了邊城,听著城外廝殺聲四起,驚得一群人縮成了一團,膽子小的直接嚇尿了,甚至一群大老爺們抱頭痛哭。這也怪不得他們,平日里都是些拿鋤頭的農家漢子,哪里見過真刀真槍的血拼。
「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娘們嘻嘻的,哭個雞毛!」
「行了,都是些沒殺過人的百姓,你凶他們他們也硬不起來!」什長訓了手下人一句,這才進城去復命。
一路上官兵一直在村正邊上,他沒找著機會看紙條上的字,這會兒官兵都去了一邊吃喝歇息,他這才得了空兒,將紙條從懷里取了出來,字跡有些潦草,看的出是匆忙間寫的,「村正叔,事急意簡,戰場上刀劍無眼,吾國兵弱,保命為先,能逃即逃W@,且一人難成事,眾人好成行。見字時吾已離開,家中已為叔伯們安置妥當,勿掛勿念保重自身,有緣再見!」
村正這下才明白,原來司徒嫣早就做了離開的打算,如果不是他當初傷了這丫頭的心,這會兒說不定他也能跟著離開了,越想越後悔,甚至想抽自己幾個嘴巴,看著紙條上寫著家里已經安頓好了,心才安穩些。見官兵沒注意,將紙條收好,這才找到李阿牛幾個平日里和司徒嫣關系好的,將紙條的事兒和他們說了。
「俺這一出門的,就怕家里沒人照應,虧得有小五這丫頭!」李阿牛得知家里安置了,心才安些。
「可不咋地!這家里能挨過這個冬日,就是俺死了,也沒啥可擔心的了。只是這丫頭離開了,過了這個冬日,開春了也不知家里的日子能不能過的下去?」李四想的和李阿牛一樣,比起自身的安危,他更在意家里人。
「行了,都小點兒聲,丫頭的意思講的明白,保命第一,有機會俺們就逃。這事兒就俺們幾個知道,別人也別往外說!」幾人忙跟著點頭。小羊兒一直跟在他爹身邊,他想問司徒嫣逃去了哪里,可也知道他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的,這才歇了心思,只蹲在一邊听著。
幾人又商量了一下,這才散了,找著沒人的地兒,將懷里的餅子拿出來偷偷的吃著。城里的屋子早就住不下了,李家村的村民被安排進了一座破廟里,幸好帶了被子,不然這一夜還不知要如何挨得。
同在一個廟里的還有另一個村的,可沒這麼好運,有人出主意,這些人全是空著手被人拉了來,到了這里才知不只要挨餓還要受凍。看著李家村的人睡著草席暖被的,哪個不是羨慕到了骨子里。
被人盯著,村民們也不敢睡實了,忐忑的過了一夜,司徒嫣和李大郎幾個也不安穩,夜路難行,地上又蓋著一層雪,雖然雪不厚,可騾子時不時的就會打滑,幾次都得李大郎和李二郎下車牽著走。
又怕被人發現,幾人連火把都不敢點,只能借著雪光月光一點兒點兒往前模著走。
司徒嫣見李大郎幾人走的急,忙跳下了車,跟著一起走,「大哥,慢點兒不怕的,前面有雪狼探路,有啥危險它會叫!」
「小五,你咋下來了?快點坐上去,這地上全是雪,再打濕了鞋襪!」
「就是,這路滑的很,回頭再摔嘍!」李大郎見小妹跳了下來,忙拉著騾子停了下來,讓她上車。二郎也在一邊跟著勸。
「沒事兒,俺坐在車上也冷的慌,跟哥哥們一起走走的好!」司徒嫣坐久了是真的有些冷。
「那也行,可別離遠嘍!就在俺邊上的。」李大郎又給司徒嫣緊了緊帽子,這才趕著騾子繼續往前走。
三郎和四郎看了,也跳下了車,這車上一下子少了三個人,也輕了些走起來反而又快了不少。又趕了有一個時辰,司徒嫣找了個地兒讓騾子歇歇,從車上的一個簍子里拿出包細草料給騾子喂上,「胡蘿卜,這一路要辛苦你了,多吃點兒!」
也不知是自然反應,還是騾子真的听懂了司徒嫣的話,還真的點了點頭,這才吃了起來。李大郎幾人這會兒將草席鋪在地上,幾個人圍坐在一起,一個時辰前,他們就是這麼歇著的。
司徒嫣又從一個被子里模出個水袋和一包餅子「哥哥們先喝口水,吃張餅子,這趕路最是累人,可千萬不能累病嘍,慢些的倒是不打緊!」
又叫來雪狼,擱著板車給它喂了幾個一早包好的肉包子,又喂了些水。這肉包子是司徒嫣特意為雪狼準備的口糧。它這個無言的戰友不會疑心和提問,所以待遇竟比李大郎幾個還好些。
幾人歇了有近二刻鐘的時間,這才又趕車上路,這樣走走停停的,趕了一夜都沒出遼東郡,眼見天就要亮了,再趕路怕被人發現,只得找了個樹林躲了起來。
「小五,再趕會兒吧,這路上也沒個人?」沒出門時,李二郎最是不舍的,可這一出了門,他卻成了最急著趕路的。
「不趕了,不僅哥哥們累,胡蘿卜也累了,俺們得找個地方歇歇!」司徒嫣主要是想到官兵進村的時辰,如果還有官兵,這會兒這些人應該正好也在趕路,要是撞見了少不得要動刀動槍的,她可不想這會兒就將自己的功夫暴露在四人面前。
「老二,急不得的,先歇會兒吧!」李大郎也同意歇著,幾人將車趕進了林子,司徒嫣又將地上留下的車印用樹枝抹了去,這才安心的躲進了林子里。
幾人才將車卸了,就听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奔馳而過,李二郎驚得用手捂著嘴,差點兒叫出了聲,等聲音去遠了,這才回過神,深吸了兩口氣,「小五,還真有你的,要是俺們再晚個一會兒,就被官兵抓了。」
「就是,二哥你還是多听听小五的。」三郎拍了二郎一下,這才去幫大哥。
「俺哪有不听,就是想著要是能多趕會兒路,好離新昌縣城遠點兒。」二郎有些不服氣,至從弟弟們進了縣學,他就常被三郎教訓。
「二哥,雖說這遼東郡到處在抓丁,可俺們也不知昌黎郡是不是也在抓丁,所以啊,就算是離開遼東郡俺們也得。俺們不只要防著官兵,還要防著災民,這大冬日里的,連口吃的都沒有,要是讓那些人見了胡蘿卜,還不把它殺了吃肉!」司徒嫣借著這個空兒,給幾人提醒一番,也省得幾人只注意官兵沒把災民當回事兒。眼下只要是人,都是危險的禍源。
「還真是的,那俺還真得多留個心?」司徒嫣見幾人听進去了,這才從背簍里拿出個小一些的鍬子,這個是她當初在縣城里找人仿照前世的工兵鏟做的,听了听周圍沒什麼聲音,這才開始挖起了坑。
李大郎卸了車,看著小妹在挖坑,忙過來壓著聲問,「小五,你這是干啥?」
「大哥,俺挖個無煙灶,給哥哥們燒些個水,這一白天的,俺們也能取個暖睡會兒,等夜里了才好趕路。」
「啥是無煙灶?」司徒嫣干的起勁兒,一時說溜了嘴,把前世單兵野戰生存的事兒給帶了出來。被李大郎這一問,又看著三郎幾個也圍了過來,忙跟著幾人打哈哈。只說是看鏢局的人挖過,點了火不冒煙,好用的很,這才想著自己也試試。
四兄弟從沒懷疑過司徒嫣,當然一說即信,幾人跟著幫忙,這挖「無煙灶」要先挖一個梯形坑,在這個坑邊上再挖一個小一點的,然後從底部將兩洞貫穿,在煙道上方用樹枝蓋起來,上面蓋上土再加柴就可以了。
幾個人忙了好快一個時辰,總算是挖好了,將鍋做上,燒上雪水,幾人將草席鋪在四周,司徒嫣還給胡蘿卜和雪狼也鋪上草席,幾人一邊喝著熱水,這才輪著歇下。
司徒嫣雖身體累的很,可睡的卻並不好,風吹過樹梢沙沙的直響,偶而還能听到驛道上傳來的馬蹄聲和災民哭喊吵嚷的聲音。特別是一些婦人孩子們的哭聲,只是听著都讓人心里發堵,有種上不來氣的感覺。
李大郎擔心會有人進來,強撐了一個,過了午時,困的緊了這才睡著。二郎倒是睡得香,一覺睡到了下晌,還起身去撿了不少的柴火。三郎和四郎也是睡一會兒,就醒一會兒的,很是不安穩。
幾人總算是熬到了天黑,等驛道上沒了聲音,天也黑透了,這才趕著車繼續上路。
這邊司徒嫣幾人趕著夜路,李家村被抓的男丁也著實的與突厥人打了一仗,還好這些剛被抓來的村民,被安排在了軍隊的最後面,身上的衣服雖有破損,但卻沒有人受傷,等入了夜,幾人回到了住的地方,這才開始後怕。
「小羊兒可傷著了?」村正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眼,見他搖頭這才放心。又問了問李阿牛幾人,大家都沒事,他這才放心的找到自己的鋪蓋。
「村正,這樣下去,怕用不了幾日,俺們就得沖到前頭去了,得趕緊的想法子?」李阿牛有些心急,雖然他兒子這會兒沒在,可他還是惦記家里。
「是啊,要是再不逃的,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在?」李四也後怕的緊,撰著拳頭蹲在一邊,壓著聲。
「俺們這會兒在城里,門口有守兵,城門也關著,就是俺們想逃也逃不出去,只有等!」村正也急,甚至比這兩人更急,畢竟他兒子就在身邊,可他眼下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李阿牛和李四想了一下,也只得做罷,幾人模出餅子吃了一口,這還是今天他們第一次吃飯,一整天的除了打仗時有人來叫,從沒有人給他們發過一滴水一口糧。
有些人連著餓了一天一夜,實在是餓得不行了,吵嚷著去找官兵要吃的。
「俺們是被你們強抓來的,打仗總得給口吃的吧!」
「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告訴你們,這里就是閻羅殿,有進無出,想吃飯,打贏了跟突厥人搶去!」官兵一揮手中的刀棍,嚇得幾人連連後退。
可是人都要餓死了,雖然怕,但還是硬著頭皮沖了上去。結果好幾個人都被打的半死,這下所有人才明白,他們就是來送死的,不給吃的只讓他們去填數打仗壘人牆,壓根兒就沒想著他們能活著。
可這會兒廟門口有兵丁守著,城門關著,就是他們想逃也逃不掉,只能將懷里的餅子和藥包又緊了緊,這都是保命的東西,更是對司徒嫣充滿了感激,他們當然知道自己懷里的十張餅子是丫頭讓自家送來的,各家是個啥樣子,他們心里清楚,別說是十張餅子,就是一張都拿不出的。
魏國東北邊關混亂不堪,南方邊城更是早就城破將亡。吳國軍隊一路北上過長江直取邊城,只用了不到半個月就攻下了整個楊州直逼豫州。
端木玄此刻一身輕裝簡從的跟在七皇子身邊,「表弟,你倒是清閑?」
「殺雞焉用牛刀!」端木玄一是看不上魏國守城的這將將士,二是他不喜歡打戰。戰事意味著流血,流血就意味著死人。這看多的死人,感覺天都是暗的,周身的生氣都少了。
「你打小就在鐵血隊,這樣兒的事還見得少嗎?」。穆奕太了解端木玄了,所以他心中所想又怎逃得過他的眼楮。
「見得多,和接受是兩回事!美女你也見得多了,難道個個都能拉進府不成?」
「這打仗和美女是兩碼事兒!你別避重就輕!」
兩人邊走邊說笑,完全看不出是在打仗,倒像是在郊游一樣。面對這樣的戰事,最苦最難的永遠不是上位者們。遭罪的只會是普通百姓。他們甚至連自保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親人離自己而去。老天爺從不會眷顧那些弱者,只有強者才能生存。這些道理只有像司徒嫣、端木玄這樣的人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