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翠萍的眼淚,司徒嫣總算是把這頓飯挨了。也許真的是趕路趕的太急了些,也許是見了吳謹平安,她這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反正現在的司徒嫣是真的感覺有些困累。飯後也不和吳謹再客氣了,直接倒在炕上就睡了。
司徒嫣這樣其實令吳謹有些擔心,就怕這個小妹一路太過辛苦,這一睡的,怕是要生病,也不敢離開,就守在司徒嫣邊上,看著沉睡中的這個小妹,些刻的司徒嫣給吳謹的感覺是陌生的,甚至和三年前分開時判若兩人。可是,他知道,這個千里尋親為了他這個沒用的兄長的人,就是那個三年前喜歡粘在他身後的小丫頭。
吳謹目不轉楮的看著司徒嫣,表情時喜時悲。李有柱和翠萍則歡喜的聚在灶間,他們喜的是大真的為了尋找大少爺而跑到了這西北,可是歡喜過後,心中不免為這兄妹二人感到可悲,這麼好的人,.+du.卻要受這份罪。而且以現在大少爺的能力,再沒可能護大周全,這往後可要如何過日子?
而栓子這會兒坐在院子里和雪狼大眼瞪小眼的幫著司徒嫣和吳謹守門。司徒嫣睡前沒讓雪狼出去覓食,畢竟她們初來,對這一片還不熟悉。而且這里也不是一般的村莊,難保不會有精于騎射之人,要是把雪狼當野狼給射殺了,那她還不得哭死,所以只丟給雪狼兩只雞,讓它吃飽了就給她守門。她也好能安心睡覺,畢竟這里還住著一個時刻想要她命的人。同在一個院子里,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司徒嫣這一覺直睡到酉時末才醒。見天已經黑了,屋里只點了盞油燈,暈暗不說,冷風穿過破舊的窗紙,吹的燈火明暗不定。司徒嫣感覺像是回到了李家村和李大郎他們分家出來單過的那一晚,當時住的就是這樣破破爛爛的屋子,不僅自嘲的笑了一下。「看來我司徒嫣就沒有住大房子的命!得,還是認命吧!」
這會兒是翠萍正守著司徒嫣,見她醒了。忙去給她打水洗漱,又端了些吃的,司徒嫣問了一下吳謹去了哪里,知道是被吳德叫了去。就沒再細問。吃飽了飯,又喝了口水,這才坐在屋子里向李有柱和栓子了解起這里的情況。
畢竟她對古代的軍隊還一無所知,雖然看過一些歷史書,可這里並非歷史書上寫過的朝代,更何況歷史書上介紹的也不可能這麼全。
這一問之下才知,吳謹因是被吳德連累而成了軍戶,所以不用操守練武。但卻要耕種軍田,輿養戰馬。因軍戶之家只要有一人當兵即可。如果吳德死了,就要由吳謹頂替吳德的位置。
當然這種軍田也分好壞,「垛集」(良籍(民)服役征兵)而來的自然種的都是上等田,而「歸附」(指歸順,依服)之人種的一般是中等或下等田。而像吳德這樣「謫發」的,別說是上等田,就是中等田都分不著,只能種些下等田或是自己去開荒,而且軍戶種地是按人數分配耕地,少則3、50畝,多則上百畝,吳德一戶有吳謹和栓子,所以要種軍田一百畝(軍戶中女人不算丁。)。而且每畝耕地要交糧一石,多的可以自用,但不得買賣,少的可以拿錢抵,交不出的要受罰,輕則鞭笞,重則車裂。因為古代打仗是車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糧草車馬都比人來得重要。
而且一伍還要養戰馬二十匹,一屯就是二百匹。且「輿馬」有明文規定,凡喂養戰馬之屯兵,不僅要修繕馬車,而且如失馬一匹,則伍內一人受刑。
除此之外,每個兵丁每月可分得黑面3斗、錢50文,而軍戶家因只有一人成兵,所以家中所有人的吃喝用度全都從這里面出,日子並不好過。伍長每個月比兵丁多拿50文,其它的與兵丁同。當然這里面多少也會有些不公平,比如戰馬死傷,受罰的決不會是伍長、什長,只能是其手下的那些大頭兵而已。
司徒嫣還了解到,同吳德一起被發配來此的還有工部、戶部、禮部的三位侍郎及其家眷,連同吳德一家,都歸一個姓田的伍長所管。而這田伍長正是垛集而來的良民充做軍戶,所以比起他們這些謫發的帶罪之身,自然要好上許多。
司徒嫣听了有柱和栓子的話,心里正在做著盤算,就見吳謹推門走了進來。
司徒嫣忙從炕上站起,拉過吳謹坐在了炕邊,「兄長,你可回來了,我正好有事兒要同你商量?」
「父親的事兒,你不用擔心。無論他要如何,我決不會讓他傷你分毫!」吳謹剛被吳德找了去,當然少不了一番問訊爭執,以為小妹是擔心這些,才要找他商量。
「啊!?」司徒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想了下才明白吳謹的意思,「兄長我所想的不是這事兒,而且他要如何自是與我無關,我想和你商量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的事兒?」這回換吳謹發楞了。
「對啊!我想去拜訪一下伍長,正好騾車上帶著有酒,剛好可以當拜禮!」司徒嫣還有些事兒沒有想通,想著去伍長那里再打听一二。
「也好,這伍里多了個人,是要去伍長那里知會一聲。只是可惜了你帶的這些好酒,那田伍長也不是可深交之人,要不我們明天一早再去?我還有好多話想問呢?」
「哥!我們兩個往後可是要一起過日子的,什麼時候不能聊,有什麼等回來你再問,我現在急著要去見伍長,再不去人家都要睡了。而且我這心里存著事兒,又剛睡醒,要是今夜不問個明白,這一夜的哪里還能睡的好?而且我去只為著打听,又不是想和那伍長攀交論情的。只要他能解我心中疑惑,這酒就不白送!」吳謹受不住司徒嫣撒嬌,只得收拾了一下。陪她去田伍長家。
司徒嫣也換回了女裝,雖然她已經9歲,按照以前的規矩,如無急事,或長輩陪同,不得出門。即便不得以出門,也要頭帶帷帽。遮顏擋身。可眼下是在這邊關之地,軍戶人家哪里會有這些講究,司徒嫣自然入鄉隨俗。為著這吳謹還自責了半天,還是司徒嫣勸解了一會兒,兩人方才帶著一壇子水酒出門。
吳謹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拉著司徒嫣走的也不快。一路往屯口的方向而去。雪狼則跟在司徒嫣的後面。倒像是個保鏢,「嫣兒,你這藏獒犬養的甚好,很是忠心。」
「有的時候獸比人還強,我的雪狼就是我無言的戰友!」吳謹能這麼快接愛雪狼,司徒嫣心里也很高興。
「什麼是戰友?」吳謹對司徒嫣時不時蹦出的新名詞,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這是我無意中听來的詞,意思和生死相交的差不多。」司徒嫣一邊解釋。一邊暗暗的留了個心,這樣的新詞還是少用。不然以吳謹的聰明,可能很快就會識破她的身份。
「此話有理!」吳謹認同的點了下頭,兩人走了有一小會兒,就見到一處院子,院子里有間茅草蓋的正房,雖然還不如李家村司徒嫣蓋的屋子,可比起吳謹住的那可好的太多了。
「田伍長家到了,嫣兒,不如你把想問的說與我知,還是我自己去問,你就先回去吧?」吳謹躊躇不前,他不太願意去見田伍長。
「我不是小孩子了,兄長應該我!而且是我心有疑問,就算是兄長前去,也不能代我解疑啊?」司徒嫣大概猜到了吳謹的顧慮,所以堅持要一同前往。
「好吧!」吳謹無奈的看了一眼小妹,這才敲了敲院門,「田伍長在家嗎?我是吳謹!」
「來了!」回答的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听上去還有些嘶啞,應該是個老煙槍。這人把院門拉開,也不請人進去,而是拿手捂著嘴一個勁兒的笑,「哎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吳家的大少爺啊!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了,我們家廟小,可容不得您這尊大佛!您還是請奴才們來稟一聲,我好讓當家的去給您請安!」
這會兒天已經黑透了,這人又背對著光,司徒嫣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可一見面就拿話損人,她不由得有些生氣,更是為吳謹不值,如果不是受吳德所累,這會兒她這兄長還在京城里當他的大少爺呢,哪會在這兒受個婆娘的閑氣。
吳謹一直拉著司徒嫣,自然感覺到她的氣息不穩,壓著聲在小妹耳邊叮嚀,「小妹別氣,這人是田伍長的妻子,今天父親干活時得罪了這田伍長,少不得會說些不堪入耳的話!」
「怎麼又是他,連累你一次不夠,不離開他這日子沒法過了!」司徒嫣心里生氣,可嘴上卻並沒說出口,而是將吳謹擋在身後,自己往前站了一步,「田大嬸兒,瞧您說的,家兄如今只是個軍戶,這里可沒有什麼老爺、少爺的!」
「喲,你是哪家的,看著倒是個機靈懂事兒的?」
「田大嬸,我是吳謹的,今兒才趕到這兒的,得知田伍長一直很照顧家兄,特來登門拜謝的,只是來的急,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一壇子水酒不承敬意!」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司徒嫣又是行禮,又是送禮的,這田大嬸兒就是心中再有氣,也不會跟個孩子較勁。
「這吳家還真有伶俐人,得!你這幾聲田大嬸兒叫的我這心都軟了,也別在門口矗著了,有什麼話屋里說去吧!」
「田大嬸兒,一看您就是菩薩心腸!」司徒嫣笑著跟在田大嬸的後面進了正房。讓雪狼守在院外等著。吳謹一直看著小妹,這樣的小妹,對于他來說很是陌生,可心里卻痛得在滴血,不知小妹吃了多少苦,以前盈弱溫婉的小妹,如今卻變得如此世故,如果不是經歷太多的磨難,哪里會將一個人的性子改變至此。
進了正房,司徒嫣打量了一眼屋子的結構,和東北的屋子不同,這里的屋子倒和司徒嫣在李家村時蓋的有些像,正房堂屋是客廳,左右兩邊各有一次間,次間邊挨著的應該是灶房,只是這會兒太黑,看不太清。只是從氣味上分的出來。
正房堂屋里並沒有炕,只擺了二張桌子,一張高腳圓桌,擺著凳子四把,這會兒有個近50歲的中年人正居中坐著,一身的粗麻布的衣服,雖然洗的有些舊,但並沒有多少補丁,身材魁梧,看的出是習過武的。左右兩邊各坐著兩個男子,一個看上去25歲左右,一個應該剛行過冠禮。長的和中年人有五成的相似。應該是這人的兩個兒子。
圓桌邊擺著一張矮腳方桌,同樣擺著四把凳子,方桌的主位是空著的,應該就是這位田大嬸的位子,左邊坐著一個婦人,22、23的樣子,右邊是個小女娃兒,看上去2、3歲左右。
司徒嫣從這些人的年齡坐位上已經看出誰就是田伍長了,忙和吳謹一起上前行禮,「吳謹見過田伍長!這是舍妹!」
「見過田大叔!」司徒嫣不像吳謹那般迂腐老成,而且她不是兵丁,也不歸這伍長管,自然叫的也親切些。
「你是吳謹的,可是這次發配來的人里並沒有你?」
「她是今兒才來的!這丫頭伶俐著呢,可比她那老子強多了!」還沒等司徒嫣回話,田大嬸兒倒是幫她回了。
「是的,我是今天才趕到這里的!」司徒嫣對幫著她的田大嬸兒笑了一下,這才轉回頭繼續向田伍長介紹自己,「早在吳府變故之前,吳德就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了,而且先母早逝也是因為他,所以為報母恩報血仇,我在離府時就隨了先母,改姓司徒,並自立成了‘孤幼戶’。不過現下想來,當初的離開,反而沒像兄長這般受了吳德的拖累,現下想來卻是因禍得福了!」因有吳謹在場,所以司徒嫣不能亂編謊話,只得具實以告。也正是因為她的坦誠,並且和田伍長一家一樣,對吳德直呼其名,反倒贏得了田伍長一家的好感。接下來的事情才會如此順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