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梵煙听得暈暈乎乎。
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只把自己和陳瑾瑜叫來了。
陳瑾瑜是世子,也就罷了,可是自己這個少不過只是名義上的,連管事的權力都交給了慕容氏。說起來,這也算是他們二房的大事,他們二房怎麼都不來人。
「生男生女是命中注定,我們除了日日祈禱祖上福蔭庇佑,讓淑妃順利產子,除此之外能有什麼好辦法。」陳瑾瑜抬起眸子盯住自己的祖母,表情不似謝梵煙那般疑惑,反而帶著絲逼迫。
劉老也看著自己的孫子,表情沒有一絲松動,「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你這一胎必須是男,我不信天命,事在人為!你也是這樣想的。」說著,揚起手里的信,陳瑾瑜起身,上前去取。
待陳瑾瑜看完信,面色更加凝重,眸子里的情緒也越來越冷,沉聲道,「糊涂,祖母怎麼也跟著糊涂起來,顛倒龍嗣,混亂聖上血脈,這是多大的罪名,足夠將我們王府整個賠進去!我絕不同意。」
謝梵煙在一旁看著他們祖孫問答,心里仿佛明白了幾分,只是搖搖頭,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陳瑾瑜將那封信拍在桌上,謝梵煙便將信拿來,展開來讀。
既然也讓自己過來了,總是默認了自己知情的權力。
「富貴險中求!別的也就罷了,我們唯一的指望就是你這個。如今長康王府大權旁落,你祖父昔日戰功赫赫,為國為民鞠躬盡瘁。難道讓我眼睜睜的看著長康王府漸漸沒落成一群由紈褲子弟支撐門面的王府?那樣我地下有何顏面去見你祖父?」
「若是淑妃這次一舉得男,穩固了宮中地位,在皇上面前多抬舉幾句,消除聖上和長公主的猜忌,假以時日,聖上會再次重視我們王府。」
「退一萬步說,就算消除不了聖上與長公主的戒心。若是男孩,還能從小悉心教導,長大不愁不成材。假以時日,又是一個國之棟梁,再由你與你父親輔佐之,教他韜光養晦之法。安國定邦之術。用兵一時,早晚會重振王府聲威!」
「再次,太後喜愛小孩,若是男孩,懂事乖巧,得了太後喜歡,就算皇上他們再猜忌忌憚我們王府,太後總會護著孫子的。只要這個孩子能好生成長,那我們王府遲早有一日揚眉吐氣。何況宮中勢力分明。里面的娘娘豈有善茬?我們這樣也是給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多一重保障,無論如何,淑妃必須誕下健康的皇子!」
劉老一口氣將話說的清楚明白,再次看了一眼自己孫子,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吹著氣慢慢的喝。
謝梵煙也讀完了信,心跳得極快,一張臉煞白。
天哪,自己看到了什麼?
天哪,居然還能有這樣的事?
天哪,這叫什麼?這叫膽大包天!
只是,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叫自己來。
與劉老一直不和,難道她要找這個做借口滅自己的口?
不不,這個總是不至于的,謝梵煙搖頭,想擺月兌忽然冒出來的許多不合實際的想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祖母!正因如此,我們才更應該闔府上下祈禱,祈禱淑妃能誕下皇子,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才是真正的為了王府!」
「你若還是長康王府的世子,這次便听我的,確保天衣無縫。」
「皇宮人多口雜,怎麼能夠做到天衣無縫,一步行差就錯,賠上的可不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王府!」
謝梵煙無措的看著兩個人針鋒相對的辯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來自己並沒有發言權,二來陳瑾瑜講道理講的也比自己清楚。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陳瑾瑜能夠說服劉老。
「好,很好,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將這封信送往皇宮,交到皇上手里,大義滅親!這樣可以犧牲你,換回皇上對你的信任。二來,就是按著這封信去做,去你,正如你我們一樣。」
「祖母忘記還有第三個選擇了麼,就是將這封信燒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陳瑾瑜安靜的看著劉老道。
「只有這兩個選擇!別無其他!你現在燒了這封信,我立刻就換衣服進宮面聖,檢舉自己的親孫女!」劉老很少這般疾言厲色過。
「為什麼是我們,祖母。」陳瑾瑜有些疲憊,「你可以找二叔二嬸去商量,那是他們的女兒。」
劉老看孫子態度軟了下來,也慢慢坐了回去,撫著眉心︰「為了萬無一失,這件事情不方便更多人知道,哪怕是你二叔二嬸都不行,而你們,你早該想到不是麼,錦和還未成親,如今府里最合適的就是你們了。你選擇吧,是只我們三個人知道這件事,還是等我去面聖,讓天下人都知曉。」
「您這是在逼迫孫子。」
「我若是不逼你,只怕你都要忘記你是長康王府的世子了。」
謝梵煙越听越是不對,劉老愈加堅持,而陳瑾瑜倒是無話可說。
正要說什麼,卻听陳瑾瑜聲音終止了這場爭論。
「您告訴我們該怎麼辦吧,我們都听您吩咐。」陳瑾瑜坐在椅子上,將頭往後靠,面色依然十分難看,情緒波動平緩了些,有些淡淡無奈和困倦。
塵埃落定。
「祖母!」謝梵煙看陳瑾瑜放棄了爭論,不由得起身喚道。
「煙兒莫急,一會兒我有話單獨與你說。」劉老的語氣里帶著少有的慈愛。
煙兒……
謝梵煙打了個寒顫,劉老何時這般叫過自己。看著陳瑾瑜已經認命般的垂頭,表情像是沉思,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在想。只是用手指一下下的敲著紅木椅子上的扶手,心里著急,對劉老大聲道︰「祖母,請您三思啊。」
劉老擺擺手,「你現在不要說,等我一會與你單獨說。現在你們都安靜,認真听我說。」
…………
等謝梵煙再出曄林的時候。恍如隔世一般。
再不是獨自一人離開了,是陳瑾瑜擁著自己,回了並蒂苑。
約莫到午膳的時候。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傳遍了兩個消息。
一是他們的世子重搬回了並蒂苑;
二是他們的少有了身孕。
府里上下一片嘩然。
敢情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世子爺並沒有冷落少,這不,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反倒是那個專寵的丘姨娘。到現在肚子還沒什麼消息。
在晚膳的時分。關于此事最新動態又傳遍了王府,原來少克老也是假的,只是少患了疾病,借此讓老配合著少自己演一場戲,好讓少在並蒂苑專心養病,至于那飲鴆酒自盡,根本不是自盡,而是病發。癥狀與飲鴆酒相同。
而世子爺也是為了顧全少的名聲,不願將此事外傳。才拿丘灕月做幌子,實際上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如今少病已痊愈,且有了身孕,世子爺自然要重新搬回並蒂苑。
謝梵煙听說後不由得苦笑,不知這真是下人們隨口編的,還是劉老授意的謠言,還真是扯得沒有一點譜。
陳瑾瑜的東西都搬過來了,幾個僕從正在收拾打理,劉老還專門遣了四個曄林手腳伶俐的丫鬟送來,要幫助謝梵煙養胎。
與此同時,還專門雇了兩個廚娘,日日在小廚房為謝梵煙做營養的藥膳。
一場戲,當真是完美的開幕了。
只是想到從此要與陳瑾瑜同床共枕,謝梵煙心內依然覺得別扭,只是做戲要做全,同屋而歇是必須的。
腦海里想起劉老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我知道你得罪了長公主,長公主是什麼人,哪里是如今的長康王府得罪的起的,我原本打算冷眼旁觀,可是如今既然要合計這事,我便給你一個許諾,此事一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對外宣稱你生的時候危險,結果去母留子,然後再把你遠遠的送走,遠離王府,同樣也遠離長公主。你看如何?」
至此,謝梵煙終于徹底接受了這個提議,還有隨之而來的一切計劃和危機。
沒有比離開更合適的了,劉老竟然早知此事,毫不忌諱的表明了立場。
也就是說自己會是在長公主一聲令下便迅速被拋棄的人。
何況自己如今面對陳瑾瑜也是尷尬。
沒有什麼是比離開更好的決定了。
謝梵煙看著忙里忙外的一眾人,心里淡淡的想。
而雪茹匆匆的腳步打亂了謝梵煙的回想。
「少,月華居的丘姨娘來了。」
謝梵煙听了有些心煩,今日發生的事太多,都在心里還未回味過來,並不想理會這些爭風吃醋的事。
「她怎麼來了,不知讓你們看好門麼。」
「婢子無用。」雪茹低頭,掩飾下閃爍的目光,「婢子沒看好,讓丘姨娘闖了進來,婢子根本攔不住。」
原本也不想為難雪茹,看雪茹有些怯意,忙安慰道,「知道,是她心急,不是你的問題,既然人來了,就迎進來吧。」
「是。」雪茹應聲告退。
丘灕月很快進來,獨自一人,並未顯示出如何狼狽瘋狂的模樣,依然是嫻靜有禮,不似方才雪茹說的那般攔不住的人。
疑惑只是在謝梵煙心里一閃而過。
在丘灕月與雪茹間,謝梵煙無疑只會後者。
因為那是對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許是覺得習以為常理所應當卻總是忘了一點,自己如今早不是那個讓雪茹效忠的謝梵煜了。
「少。」丘灕月恭順的行禮,一如往常。
「你來了。」謝梵煙沖她笑笑,「可是找世子,世子爺在里面,正指揮著收拾房間呢。」
丘灕月也不再客氣,同樣回以微笑,應了聲「是。」便往里屋走去。
待到門口的時候,想到自己想見的人,推開門便是,丘灕月反而猶豫著不敢推了。
今日的事,同樣超出了她的預料。
而那些傳言,讓丘灕月覺得可笑,可笑的同時卻戳中了自己心頭的疤,少怎麼有孕了呢?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丘灕月並不信,只是她記得前些日子里有一日世子爺是宿在並蒂苑,而那一夜自己也一夜未眠。
就是那一夜麼?明明世子爺回來的時候怒氣沖沖的,連自己都不得不帶了幾分,的同時也放下了心。
可是,在那一夜還是發生了什麼,是麼?
那這個少,當真是好福氣,自己如何擋都擋不住。
可是,為什麼那一夜世子與她便有了什麼?
明明……這幾個月來世子爺夜夜宿在月華居,卻從未對自己越雷一步。
不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是枉然。
他不愛麼?對自己分明是那樣用心體貼。
他愛麼?為何卻……
難道他還在嫌自己身子髒?
丘灕月的眼里寫滿了痛苦。
那是因為他啊,因為他,自己才會被那幾個畜生玷污。
也因為自己被玷污,他才終于答應帶自己回府,並許諾一生一世,不再讓自己受任何委屈。
他難道不知道麼,得不到他的愛,便是自己最大的委屈啊。
以為與他會這樣一直住在一起,他對自己太好,以至于自己甚至奢求了正妻的名分,以至于自己甚至不再著急,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是放浪的女人,所以也與他淡淡相對,不越雷一步,總想著天長地久,孤男寡女,總有一夜會發生什麼,卻不想,宛如黃粱一夢,夢醒竟是這般境地。
她還是那個她,從未得到過自己所愛的男人。
丘灕月笑容發冷,里面有徹骨的絕望。
閉眼,眼里蘊出淚意,終于推開了那扇門。
門里,那人正坐在桌邊,翻著一本書,屋里有些亂,灰塵漂浮在空中,少和那人的僕從們在手忙腳亂的擺放櫃子,可他就坐在灰塵里,眉目干淨,仿佛一塵不染。
陳瑾瑜看見丘灕月進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書,溫和笑道,「你怎麼來了,快坐下。」
丘灕月哀哀一笑,那笑容竟讓陳瑾瑜不敢直視,「爺都不說一聲就走了,妾身難道不該來問個究竟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