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認出我的?」
她原本以為會是白予杰認出她的,畢竟在他小時候是見過她的,卻沒料到竟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白潔認出了她。
「是因為照片嗎?」。她留在那些人那兒只有照片了吧。
白潔點頭,「我在舅舅那里見過很多次你的照片,其實我媽媽那里也有很多你們的合照,哥哥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所以沒有認出您,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小潔,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消息。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可喬姨要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你,又為什麼讓若兒跟我哥結婚呢?」這樣不是遲早就會露餡的。
「我是不同意的,但偏偏若兒她看中了……唉,也許一切都是命吧。我不願意阻礙若兒的感情。」
白潔保證︰」喬姨,你放心,我不會說。」他們一家過得很幸福,而她不想為他們帶來一絲的不安靜,她知道喬姨要避開的人,其實只有舅舅一個人。
她听媽媽講過一些他們之間的往事,媽媽總是嘆道︰「要是你喬姨不要認識你舅舅的話,她就不會受到那麼多的感情的傷害,也不會落得那麼悲慘的結局。就算是她的鬼魂,也不會再想見他一面了。」
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她看到安若兒的照片時會覺得眼熟了,並不光是因為她長得像舅媽,而是因為她的眼神,是有著喬姨的神韻。
夜里,白潔躺在床上想了很多的往事,她想到舅舅在喬姨死後才悔之晚矣,一直沉浸在對喬姨的思戀之中,也做了更多的錯事。
他娶了和喬姨長相有些相似的舅母,卻並不愛她,他在听說喬姨留下一個孤女後就瘋了一樣全世界尋找,終于找回了蔣珍兒。
可現在,她卻知道,喬姨根本沒和女兒分開過,蔣珍兒也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人。
他獨寵了這麼多年,想留下最後一點關于摯愛的血脈,卻寵愛的只是一個冒牌者。
上天對他的懲罰從來沒有停止過。
安若兒……若兒……她又想起若兒的目光,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和哥哥一起救下的那個小女孩,也是那樣的一雙眼楮。
「你叫什麼名子啊?」
「安若兒。」
是的,她是告訴過自己,她叫安若兒的。
知道了這麼多的事,卻一件也不能告訴別人,更重要的是,明明知道有人的惡形,卻不能揭穿她,只能看著惡人行為,善良的人卻受著苦。
受不了了,她嫉惡如仇的性格根本讓她氣憤難平,翻來覆去像烙煎餅一樣,終于,她打煩起宇文淨。
「什麼事?」他被吵醒,有些不爽。
「不能說。」她很理直氣壯地說道。
宇文淨想了想,說道︰「掛了。」
她看著已經被掛掉的,抓抓已經亂蓬蓬的頭發。「我怎麼會想到要打給他,看來真是煩到極點了。睡覺!」
醫院里,喬欣素陪著女兒。
「媽媽。你能來陪我睡嗎?」。安若兒怎麼都睡不著,一閉上眼楮她就害怕重回到可怕的經歷。
「好。」
「媽媽,我好怕……」
「對不起,是媽媽的錯。你又想到以前的事了對不對?」喬欣素抱著女兒,想盡可能地把她保護著。
「媽媽,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也不要丟下我一個好不好。我好怕黑,也好怕冷,我怕的東西太多了。所以,你千萬千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在媽媽溫暖的懷抱之中,她終于閉上了眼楮。
喬欣素咬著嘴唇,眼淚卻不停地涌出來,無聲地落著淚。
睡醒一覺後,安若兒覺得精神回復了一些,她听到醫生在跟媽媽媽說她的腿的狀況。
就算能恢復回來,也需要很長的復健時期。
「謝謝醫生。」她笑著,只是手指緊攥著。
她笑著看著眼圈紅紅的媽媽,安慰道︰「沒關系的媽媽,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能活下來已經是天公偏愛了對不對,我會努力,再說了,只是重新學習走路而已,難不倒我的,媽媽不用為我擔心。」
安若兒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她不喜歡醫院里的味道,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抱著裝著草藥包的枕頭,聞著上面淡淡的藥香味,心神安定了不少。
「還是家里最好了。」她滿足地對媽媽笑道。
喬欣素卻一臉慎重地問女兒︰「我有話想問你,你真得那麼喜歡白予杰嗎?到現在,還是想要嫁給他嗎?」。
笑容有些僵,她不想提這個話題,雖然知道媽媽一定會跟她提的。
「媽……我想先睡一下。」她窩進被子里,轉過身去,眼淚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斷地流出來。
她像是听到媽媽的嘆氣聲,又听到屋門被輕輕掩拉的聲音。又默默地等了一會兒後,她轉回身來,媽媽真的已經出去了,可是,房間里卻多了一個人。
白予杰默默地站在她屋子里的窗前,看到上次的那張照片,被她粘好,而且另外畫了一張,是他立在她的這窗前的,窗外畫了一只好大的像尾巴一樣的雲朵。太陽的金光渡在雲朵和他的身上。
他抬眼,往窗外的天空望去,果然看到了和她畫里一模一樣的景象。那雲朵,真的很像狐狸的尾巴一樣。
安若兒睜大眼楮,看到他站在窗前,像她曾幻想過的一樣。甚至連光線都是一樣的。
「白先生,你來了。」
她今天出院並沒有通知過他,想不到他還是這麼快就來家里看她了。心里隱隱地雀躍著,卻又被她壓下了。
白予杰回頭,很多人都說他的笑容是溫暖的,可是,看到她的笑,他才知道什麼是溫暖,那是一種生命本質的溫暖。
一個人在歷經過那麼可怕的劫難之後,卻能有這麼溫暖透明的笑。
「還會害怕嗎?」。他走到她面前,問道。
她點點頭。
「都害怕些什麼?」
在他溫柔的目光中,她緩緩開口。「開始四周都是黑的,小木屋還總是搖搖晃晃,後來木屋開始滲水,很冷,搖晃也越來越厲害……我害怕被海水沒頂的感覺,害怕快要死掉的感覺。」
她清澈的眸中,閃過死神的陰影。
不經思索地,他傾,抱著她。
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藥香味,比她放在枕頭里的草藥味更好聞。他的懷抱很溫暖,也讓她一直不安定的心變得很踏實。
從呆愣中回神過來,她也用力地回抱著他的背。
「記住這個擁抱,溫暖的感覺,踏實的感覺。」他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那我要久一點。」她貪心地說道。
她不知道,他不光是在為了給她安慰,也是通過這樣告訴自己,她真的沒事,她還活著,活著回來了。
只要活著,一切就還有彌補的余地。長這麼大以來,他活得翼翼,活的如履薄冰,但他其實從來沒有為自己的生死而有過恐懼——第一次,他嘗到了恐慌的滋味,竟然是在她的身上。
在的這幾天,他總是會後怕。有時睡到一半,也會從夢中驚醒來,要努力辨別她回來了不是個夢而已。
經過這麼多天以來,他終于又笑了,「好,你想多久就多久。」
在他的懷抱里,安若兒心里唯一的陰霾也被驅散開了。
他沒有因為她的腿不能行走就嫌棄她了。反而是像珍寶一樣抱著她呢。
就連是在夢里,她也「呵呵」地傻笑著。
今天是安若兒第一次做復健。白予杰的車準時停在她家門口,在司機的幫助下,讓安若兒坐進車里。
「我以為你會很忙沒時間過來。」原本媽媽要陪她去,沒想到他會打來。
「我當然會來,今天對你很重要。過程會很疼,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他溫聲說著。
在復健室里,當她嘗試著想要站起來時,雙手撐著輪椅,可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力。
好久之後,她好不容易在幫助下站起來,已經累得她氣喘吁吁,也痛得全身都大汗淋灕。
光是站立著,她已經覺得隨時要倒下,別說是走出一步。
重新學走路,她沒想到竟然這麼艱難。若不是白予杰就在一旁看著,她真想大哭一場。
白予杰回到家里,蘇曉曉叫住他。「你明天抽個時間出來吧。和你江伯伯的女兒見個面吃個飯。」
「媽,這種應酬我很少出席的。你帶小潔去吧。」
「你就去看一看吧,打個照面也好,听說那女孩氣質好,性格也不錯……」
「媽。」他再次打斷她,「我要去陪安若兒做復健,沒有時間。」
「哦……她今天開始做復健了?傷已經養好了嗎,她現在怎麼樣了?」提到安若兒,蘇曉曉也有些口軟。
「她很好。」其實一點也不好,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急于求好的心,可偏偏這就是一個磨人的痛苦的過程,是心急不得的。
看著她每每忍著不哭出來,卻到最後連要擠出個笑臉都做不到。
他真的開始擔心,她的意志會被消磨干淨。
才第一天,她已經不堪折磨了。
可偏偏這種痛又是沒人能替代得了她的,只有靠她自己撐。
「小杰,我知道安若兒是個好女孩,之前我也是很滿意她做我們家的兒的,只是現在……她跟你不合適了。」蘇曉曉硬起心腸來向他分析道。
就算她再同情這個女孩,也會覺得心有愧疚,可她決不能拿兒子的一輩子幸福來做補償。
「我問過醫生了,復健期是最難熬的時期,很多人因為受不了那種痛最後都放棄了的。就算她堅強的撐了,也至少得花兩到三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她這種情況,要怎麼照料到你?」
「我不需要她照料我什麼。兩三年,我可以等,就算她最終也撐不,我也可以照顧她。」
總之,他是決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蘇曉曉從未見過兒子這樣跟她過,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不行。媽媽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我也心疼她的遭遇,只要不是嫁給你,她提什麼要求我都能答應。
我必須得給你找個能照顧你的人,而不是會拖累你的。」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再退一步而言,她可以不在乎進門的可能會是個殘疾,可兒子的身體是她這輩子都最操心的事情,她要給他準備的一定要是最好的。
白予杰神色愧疚,「要是沒有發生這一切的話,也許我可以不跟她結婚,但現在我必須要娶她。只有這樣我才能彌補對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