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慧安同千翡慢步走著,容慧安有些埋怨地輕輕推了推千翡。
「你這丫頭,明明心里主意正著呢,偏要讓我擔心,既能作出那樣的詩句,為何又寫的如此隨意?我見你匆匆寫下連深思都不曾,只以為你是胡亂作的,嚇出了一身汗呢。」
「容那是關心則亂,我也並不是當真有那般才學,不過是一時間福至心靈、有感而發罷了。」
「行了,跟我還謙虛呢,有感而發那也得有東西發才成,左右我是決計做不出那些的,哪怕是福至心靈了。」
千翡覺著容慧安說話極是有趣,她平日可是十分穩重端莊的,容家的三姑娘賢淑得體美名在外,也只有同自己在一塊兒的時候,會露出這般松快淘氣的模樣。
「好了,莫逗我了,只是這詩詞歌賦,我往後怕是不會去踫了,人貴在自知,我已是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麼。」
「這是為何,那多可惜呀,你沒听說前院兒因著你的詩句都成什麼樣了?」
「成什麼樣也與我無關,作詩為得可不是讓人追捧的,那不過是我一時的心境罷了……」
「說的好!」
千翡一驚,突如其來的男子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而讓她瞬間僵住動也不能動的是,這聲音听起來十分耳熟又十分陌生,似乎是上輩子听過的一樣。
「你是何人?」
容慧安有些不悅,哪兒來的登徒子偷听她們姐妹的說話?听就听吧,居然還敢出聲,他想干嘛?
「姑娘請息怒,在下只是偶經這里,听到了姑娘的談話,在下本該避開才是,可听到姑娘提起今日百花宴的詩句,故才多听了兩句,在下實在沒有唐突之意,還請姑娘原諒。」
听見這人說起了詩句,容慧安的臉色才好些,這人怕是想稱贊稱贊的吧?這個她喜歡,夸千翡就等于在夸她,她愛听!
「既如此,小女子方才失禮了,千翡……?」
容慧安本想拉著千翡一起,順便再多听听一些贊美,手握住千翡的手時她卻,千翡的手冷得如同冰塊一樣。
「千翡,怎麼了……?」
千翡的喉嚨上下吞咽了幾次,閉著眼楮的睫毛不停地顫動,她在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努力不讓熟悉的聲音擾亂她的心緒。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睜開眼楮,輕輕握了容慧安的手表示她沒事,然後才緩緩地轉身,面對那張曾主宰她所有情緒的臉。
「這位便是夏家姑娘吧,小生有禮了。」
宋文軒一揖到地,起身嘴邊帶著和煦溫然的笑容,讓那張俊朗秀氣的臉平添了一絲仙氣。
「有禮。」
千翡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冷不淡地回禮,便打算同容慧安走開。
然而宋文軒卻急急地開口,「夏姑娘方才所說在下深以為然,作詩作的乃是心境,姑娘小小年紀能有此番頓悟實屬難得,令在下十分欽佩。」
那自己是不是該跟他說聲謝謝?感謝他不信守承諾將自己打磨出今日的心性?!
千翡用力握緊了拳頭,深呼吸了一下,「多謝謬贊,若是無事……」
「只是方才姑娘說再也不踫詩詞歌賦之言,恕在下無法認同,姑娘既能做出‘宛轉龍火飛,零落早相失,詎知南山松,獨立自蕭飋’這樣的句子,心里的傲然已然不是尋常人能及得上,這般草率地放棄,著實可惜了些。」
「那同你又有什麼關系?」
「千翡……?」
容慧安嚇了一跳,千翡的語氣實在太不友好,之前面對那些挑釁的姑娘們時她言語中尚且還存著兩份調笑戲謔,此刻卻是毫不客氣的冷漠,自己似乎從未見過千翡這樣的表情。
宋文軒顯然也被嚇到了,他也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一時間有些怔忪。
「這位管的莫非有些有些太寬了吧,我踫不踫詩詞歌賦又與你何干?我們姐妹說話好好兒的你卻突然出現是為何意?莫非禮義廉恥在這里根本什麼都不是?」
千翡皺著眉說完,扯著容慧安便繞著離開,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里,她一眼也不想多看宋文軒,她以為自己再世為人了便超凡月兌俗起來,便能夠置俗事于腦後,再不會被曾經的種種蒙蔽。
可當她再次見到宋文軒的面容,再次目睹他臉上如沐春風的笑臉,再次听見他輕柔和緩的聲音時,千翡才發覺,她原來心碎得如此徹底,之前不過是硬著頭皮將碎片都掩埋了,如今重新被挖出來,鋒利的尖角割得她渾身生疼……
人非聖賢,有些事情怎麼可能說忘就忘?那麼多個日夜的相處,千翡閉著眼楮都能描繪得出宋文軒的輪廓,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自己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樣深刻濃烈的羈絆,怎麼能說斷就斷?
所以千翡此刻十分生氣,她恨自己不夠果決利落,為何不能淡然的心如止水從此相忘于江湖,緊張個屁啊,這人與自己形同陌路,她憑什麼還要因為他心境有所起伏?!
恨恨地拉著容慧安往前走,千翡的心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怒火。
之前那樣的大徹大悟都是逗自己玩兒呢?到了關鍵時刻居然起不到用處,她怎麼就不能學學人江離然?那廝是面對誰都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她怎麼就沒學個一二出來?!
「千、千翡……」
容慧安被拽了一路,實在是跟不上了才敢開口。
千翡回過神來,趕忙放開容慧安的手腕,那兒已經留了一圈紅痕了。
「對不起容,我……」
「不礙事兒不礙事兒」,容慧安揉了揉手腕並不在意,「不過你方才是怎麼了?那位想來也是無心的,你為何如此大的反應?」
……,千翡一聲嘆息,心頭余怒未消,咬著牙齒說,「我不喜歡那人,長得就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金玉其外人模人樣的,听見咱們說話還不識相點走遠些,還敢跳出來說話,容,那就是登徒子才會用的手段呢!」
長得一副……,容慧安有些莫名地回想了一下,那人也沒千翡說的這樣不堪啊,並且,說句實話,方才那位模樣生的十分周正,雖說談吐間帶著文人的自傲和酸氣,性子如何她也未必瞧得上,可千翡說瞧不上他的樣子,這有點說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