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瑩若是知道因為她一時的心軟卻將事情引向另一個方向,她一定會後悔不已……
李承霆離開之後,她也睡不著了。
李承霆心中的疑惑是指他的病,所以謝安瑩暗示他,希望他可以順著靜王府那條線索追查下去。
可不知為何,謝安瑩卻覺得李承霆另有打算。
他不會查到自己身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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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安城中可不光是靜王府所在的位置奇怪,其實肅王府邸的位置,說起來也不太正常。
靜王府所在的齊山避暑行宮是遠離塵囂的秀水明山。肅王府卻正好相反,居然坐落在四衢八街華燈璀璨的鬧市之中。
如果從空中俯視下去,就會京安城最繁華的鬧市和最主要的街道,幾乎全都是圍繞著肅王府建造的!
當然,天子京城又怎麼可能圍著一個王府建造?
所以,只要是京安城本地人就都知道,這是肅王爺在封王造府時自己選中的位置。
也就是說——先有街道鬧市,後來才有了王府。
肅王有滔天軍功在身,想要一塊地皮不過是一道請功折子的事情。那時他趁著北域戰事初平上奏請功造府,陛下龍顏大悅之下便準了。
……于是一座王府就在這京安城最繁華的市井之中拔地而起。
肅王爺的要求還不止這些。
他親自督造王府,什麼那些琉璃瓦、七龍壁、白玉樓……他統統不要!他的正殿偏殿房舍院子。一律用了最結實質樸的青石建造。府中更是半個花園繡樓都沒有,而是建起了演武場和練兵場……
這七七八八建成之後,整個肅王府就成了趴在一張大網正中的巨大的青石蜘蛛。
因為這事。那時幾乎人人都以為肅王想要謀反——佔據這樣的位置,還蓋起這般攻防皆宜的府邸……如果說他沒有野心,那真是連三歲孩子都不信。
可說來也奇怪。
肅王手握重兵軍中威望極高,他若想謀反,恐怕這天下還真無人攔得住他。
但皇帝陛下就是信他,不但由著他他造府,還繼續放任他領兵打仗。對于其他人的勸誡之言一概不听。
而更奇怪的,是肅王居然也沒讓皇帝陛下失望。
他還真就沒造反……
他把自己的窩蹲在這里之後,既不驅散周圍鬧市。也不封鎖王府門前的街道——他府邸門口就是個菜市,他卻一點王爺架子都沒有,反而跟商販和左右鄰里關系都相處的不錯!
有仗打的時候他就帶兵出去,打贏了活著回來他就在這里坐鎮。將這附近的商郡市集整頓得一派欣欣向榮。連各條街道治安都井井有序。
皇帝本來就偏心他,听說他在家也干好事,便在朝堂上贊他治理有功。
這樣時間一長,才終于漸漸地平息了謀反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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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霆穿過擁擠的街市,在王府門前下了馬。
他將韁繩順手拋給李堯,一邊走進府邸一邊沉聲問道︰「柳斌怎麼樣了?」
李堯揚著手中一沓子狀紙道︰「什麼怎麼樣?咱們王府坐在這個地方,這人人都將咱們這兒當成京兆衙門了。你瞧,我每日都能在門口收到這麼多狀子。哪里還有空管他的事情?」
李承霆腳下一頓,瞥了李堯一眼︰「少跟我打馬虎眼。你既然樂意辦這些事,我去稟明父王,成全你的能者多勞。」
李承霆說完自顧自地進了府邸,直朝演武場方向而去。
李堯臉色一苦,趕緊追上前道︰「別啊,您可千萬別說。王爺現在沒仗可打,最愛管家長里短的閑事。您要是把我扔給他,估計過兩天我就得為菜市上缺斤短兩的跟人打架去……」
李堯說的可憐兮兮,李承霆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一路直朝演武場後面一處不起眼的房舍走去,那里是存放殘損兵器的地方——也是關押柳斌的地方。
李堯跟在他身邊,重重嘆了一口氣。
「唉,郡王你冷靜冷靜,你這剛從軍營回來,還沒跟王爺王妃請安就惦記著這事……未免也太……」
為免也太重視謝姑娘了吧!?
雖說那謝姑娘當真有回天之術,才短短七日就令靜王妃的病情大有起色。可她心術不正神思詭譎,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再者說了,郡王為她羈押柳斌,不是說好只是交易的嗎?
既然只是交易,就不該這麼用心。人關著別弄死,不交給官府,這就已經足夠了呀。
李堯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希望可以勸得李承霆回心轉意。
可這件事情,在李承霆心中根本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自從認識了謝家四姑娘之後,他心中原本的謎團不但沒有解開,反而更加迷霧重重。加上昨夜夜探平陽侯府,居然遇上了閑歌身邊的暗衛……
如果這樣他還能坐視不理的話,那他就不是冷靜而是蠢了!
好在昨夜謝姑娘一語點醒了他,讓他想到柳斌這個人——他一定要問出真相,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演武場這個時候沒人……都跟著肅王爺去巡防菜市場了。李承霆腳步不停,片刻便領著李堯抵達了兵庫房。
肅王府兵庫房表面看起來雖然殘破,但實際上,與王府其他的屋舍一樣都是青石建造的,就連地下也深挖下去並鋪了一層青石磚。
別人家的府邸是木料所造,只需一把火便能化作煙灰。而肅王府若平時想要拆一間房子,怕是都要去兵部請用攻城車……
李承霆從身上模出一把鑰匙,順手丟給李堯︰「打開。」
兵庫房的門窗皆是生鐵鑄造,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李承霆他兄長李承鈞的手上,另一把就是眼前這個了。
李堯覺得李承霆是被美人迷了心竅,可他又拗不過,既然已經接了鑰匙,也就只好繼續做他的同謀。
他三兩下將門鎖打開,然後大力踢開了格外沉重的鐵門。
鐵門和鎖鏈傳來巨大的聲響,李承霆用手揮散面前的灰塵,穩步走了進去。
這一間兵庫房並不太大,加之里面放滿了殘損兵器,所以給柳斌留下的空間也就是幾步見方。
柳斌正蹲在中間的空地上無所事事,忽見听有人前來,趕緊換了個跪下的討好姿勢——不管來人是誰,他都得把握這個機會好好哭訴求饒一番,好趕緊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他還有好多銀子存在家里沒花呢。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李承霆注視著跪在地上的柳斌沉聲問道。
柳斌四十多歲年紀,身材中等體型微胖。也許是因為他常年不行正道,所以雙頰下垂表情諂媚,眼神中也滿是掩不去的婬邪。
柳斌被關在這里也有半個多月。
眼前的他雖然灰頭土臉髒亂不堪,但氣色還算不錯,臉上神情也看不出有什麼傷痛。看來謝姑娘的傷藥果然靈驗!
柳斌眼楮微微眯起,一瞬間就看清了來人!
這兩個可不是每日給他送飯的人,而是那天將他打暈又關在這里的人,看來自己想要出去,還非要從他們身上下手了。
「大人!老爺!救命恩人……」柳斌向前爬了兩步,一把抱住李承霆的腿,「多謝恩人給我治傷,那日要不是恩人及時趕到,我怕是要被我那毒如蛇蠍的外甥女給殺死了啊!」
柳斌又是磕頭又是哭訴,就等著面前這兩個人開口審問他呢。
只要對方審他,他就有辦法將黑的說成白的!
李承霆居高睨視著他,心中泛起一陣惡心。謝姑娘那樣霽月光風的人物,怎麼會有如此猥瑣的一個舅舅……
他順手從身邊抽出根一握粗的斷槍,手挽槍花一撥一挑,只听「轟」地一聲,柳斌話沒說完就已經被他用槍挑著扔出三五步。
……正砸在一堆殘盾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