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貴上前,望著鼻青臉腫的周大海道︰「大海,是誰把你打傷的?」
周大海並非真的受傷了,也不是真的昏迷不醒,故而方才許氏和周新貴的反應,他都能一清二楚的感覺到!
一開始大舅子跟自己說試探父母的態度時,周大海下意識的想拒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害怕面對真相,還是真的不想讓老兩口傷心。最後還是大舅子說服了他,他才同意用這麼一出苦肉計,來試探他們。畢竟周大海也有私心,他也想知道在父母的心里,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事實證明,他高看了自己。
周大海心里一片灰敗,他強撐著心里的苦楚,按著昨天林儒平交待的話回道︰「昨天我,我去鎮上給秀玉買藥,結果無意中撞倒了一位,這位衣著華麗,身邊有六七個家丁跟著……」他的速度十分緩慢,像極子受了重傷人的狀態。
周小米暗想,沒想到周大海還是演戲的高手,她哪里知道,周大海被受打擊,心中苦楚,一顆心如同遭遇油煎火烹一般,故而說出來的話才會這樣有氣無力的。
「我跟那位倒了歉,當時他並沒有說什麼,哪知回來的路上,卻被他手下的人給攔住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知曉我是林家集人的,這些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打,打完才說我有眼無珠,招惹了他們主子。要給我一頓排頭吃。」周大海氣若游絲,仿佛再說一個字就要昏似的。
林氏不知真相,當下道︰「這些可恨的惡霸。不過是被撞了一下,哪里就要下這樣狠的手?」林氏哭得真情切意,虛弱得幾乎不成樣子。
周小米連忙安撫她,只道︰「娘,你別哭壞了身子,我看你回北屋休息一會兒吧!」
林氏搖頭,示意自己不走。
周新貴听了周大海的話。心中的念頭就更堅定了幾分,那是個有脾氣的人,穿著富貴。且有幾名家丁跟隨,可見不是凡人,此人不過是被撞了一下,就安排人將周大海胖揍了一頓。可見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這樣的人。非富即貴,不是他們這種平頭百姓能夠惹得起的,別說是訛人家銀子了,人家不尋上門來找你晦氣,就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周新貴想了想,只道︰「大海啊,你可知道那位姓什麼叫什麼?是哪兒的人?」
周大海搖了搖頭,閉上了眼楮。
周新貴眼中的神色。已經出賣了他,看來他是打定主意。不想管自己了。
這樣,也好。
周大海覺得自己的心麻木,疼痛,卻也微微一松,好像要重生一般。
周新貴沉吟片刻,便道︰「把藥方子給我。」
李氏一愣,沒想到周新貴會主動提起抓藥的事兒,要知道這兩口子可是屬鐵公雞的,平時是一毛不拔,怎麼現在這麼大方了?
她壓下心里的狐疑,示意林儒平把藥方替。
許氏心里一百個不樂意,她就不明白了,老頭是咋想的,難道真要供老大吃藥不成?
當著那麼多人,她也不好問這話,只得耐著性子等著。
周新貴拿了藥方,轉身走了,許氏連忙叫了他一聲,跟在他**後頭走了。
吳氏和周大河自然也不會再留,二人憂心忡忡的,想要跟周新貴好好商量一下周大海的事兒。
只有周大江,似乎有些局促,只道︰「大哥,大嫂,我也幫不上別的忙,只有一把子氣力,你們要是不嫌棄,有事就叫我一聲。」
林氏沖他點了點頭,接著低頭垂淚。
李氏嘆了一聲,暗想這一大家子人,就這麼一個老實本分的。
周大江還要去地里收玉米,今年雨水好,花生,玉米長得都好,眼下已經能收了。周家有二十多畝地,周大江想一個人收完它們,有點困難,所以每年農忙的時候,又或是收秋的時候,周家都會雇用一些短工。今天就是周大江與短工們去地里干活的第一天,耽誤不得,所以周大江也不多留,轉身出了大房。
「你說,你公公把藥方要走了,是何意?」李氏勾頭問林氏。
林氏搖了搖頭,只覺得頭暈目眩,她受了這般打擊,接連悲傷了兩天,如何能不虛弱?周小米看不下去了,連忙道︰「娘,我扶您到里屋歇歇。爹會沒事的,姥姥在這兒,不會讓爹吃不上藥的。」
「你去吧,睡一會兒。」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頭呢,李氏覺得,周新貴的舉動沒有那麼簡單。
周小米把林氏扶進了北屋,看到林氏悲痛欲絕的模樣,她幾次張嘴想把周大海的實情告訴她,可是一想到李氏的囑咐,就又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李氏說得對,娘親太軟弱,也太不會偽裝了,如果知道爹沒事了,一定會露出破綻的。
大概只有最真情實意的悲傷,才能讓人看出淒苦,才會得到同情,他們的分家才會更順利。
周小米咬緊牙關,一個字也沒說。她看著林氏睡著了,心里這才覺得微微松了一口氣。轉眼間,卻對上一雙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周翼文微微笑著,輕聲道︰「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娘?」
這個鬼機靈,要不要這麼聰明啊!
周小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沒事,三哥你要多休息,不要操心這些有的沒的。」周大海受傷的事情,周翼文多少知道一些,可是他並不知道周大海傷得「很重」,所以情緒還算穩定。
「爹呢,怎麼樣了?」
「沒事,你放心吧!」周小米寬慰了他幾句。問他︰「我扶你坐起來?」有些哮喘病人,喜歡坐著多過躺下,坐著會讓他們呼吸順暢。比躺著舒服。
周翼文搖了搖頭,小聲的道︰「不用,最近幾天我感覺身體比前好多了,我這兩天很少咳嗽了。」
周小米勾了勾嘴,心道看來是靈泉水起作用了。
自打周小米發現仙府小築中的水有療傷祛病的功效後,就給仙府中的小湖取了個名字叫靈泉。她偷偷模模的給周翼文喝過幾次靈泉水,讓那小家伙的身體漸漸有了起色。要不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只怕就會有人注意到,周翼文確實不怎麼咳嗽了。而且臉上也漸漸的紅潤起來,幾乎沒有再犯過喘病。
「那好,你在這兒看著娘,我出去看看。」
周翼文想了想。點了點頭。
周小米這才從北屋出來。
南屋幾個人的臉色都挺怪的。
她悄悄拉了周翼興一下。「二哥,咋地了?」
周翼興悄聲道︰「三叔趕車出去了,不知道要干啥。」
周大河這個時候出去,確實有些古怪,周小米皺著小眉頭,暗暗思索著什麼,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張被周新貴拿走的藥方。
「會不會,是那張藥方?」她試探著說了一句。
原本一直苦思不解的林儒平听了她這話。當下便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對對,肯定是周新貴不藥會那麼貴,所以才會讓大河拿上藥方上鎮上藥鋪打听。」這個老狐狸,還真是深藏不露啊!幸虧李大夫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不然還真有可能功虧一簣呢!
「讓他打听去吧!」藥方是李大夫按著周大海的「傷情」開的,用藥對癥,而且價格確實不便宜,里頭有好幾味珍貴藥材,對年份還有要求,他要是能打听出別的價格來,那就怪了。
眾人的心就又潢川回了肚子里。
周大海盡職盡責的當一個「傷者」,他躺在炕上閉緊雙目,一言不發,整個人神色萎靡,看來是被打擊得不輕!倒給他整個人添了幾分虛弱的表象,看起來還真的挺像重傷病患的。
周小米暗暗嘆了一聲,接著便朝院子里望了望。他們大房雖然出了事,可是周家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劉氏已經開始帶著周大麥,周小麥兩干活了,雞鴨歡快的叫著,好不熱鬧。
她收回了視線,開始想以後的事情。
看樣子,周新貴是鐵定要把他們分出去了。
分家是好,可是他們能分到什麼東西呢?以周新貴和許氏偏心的程度來看,他們怕是巴不得大房這一家子淨身出戶,趕緊滾蛋呢!又怎麼會分給他們東西呢?但是村里人會怎麼看他們?別的不說,周新貴可是最重名聲的,他雖然偏心,但想必也不會想把這些事兒擺到明面上來,村里的長輩們,怕是也不會讓他們這麼做吧?
其實周小米打心眼里希望自己這一大家子能淨身出戶,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與周家這群蛀蟲徹底決裂,不然的話,他們永遠也擺月兌不掉這群貪心不足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劉氏帶著大麥,小麥兩,給大房送飯來了。
真是受寵若驚。
劉氏把稀米粥,貼餅子,咸菜放在桌子上,只對李氏道︰「親家大娘,這是我婆婆讓我送來的,你們好歹吃點。」
李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只道︰「我閨女剛剛小產,失了血,她兒子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她就讓你給我們送這個?連個雞蛋都沒有嗎?」。
劉氏顯得有些尷尬,這事兒自己說得又不算,沖她發火有用嗎?
李氏大概也想明白了,這里頭沒有劉氏什麼事,說到底,劉氏也是個可憐的人。
「唉,這當娘的心,也太狠了。」李氏沒再說別的,只道︰「大佷女,你忙去吧!小米,送送你二嬸。」
周小米應了,送劉氏出門。
周小麥一直走在最後頭,等劉氏和周大麥都走遠了,她卻冷不丁的轉回頭來,沖著周小米一笑。
周小米愣神的工夫,她惡狠狠,低聲的對著周小米說了一個字︰「該。」說完轉身就跑,看樣子,心情十分不錯。
周小米無法理解她這般惡毒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誰,她不生氣,卻替周小麥感到悲哀,小小年紀,心里沒有天真爛漫,卻如同許氏那等人一般惡毒,真是……
她實在找不出什麼形容詞來形容了。
周小米轉身進了屋。
「怎麼站了那麼久?」李氏有些擔心,把周小米摟進了懷里,這孩子,從小就懂事,現在看到她爹娘那個樣子,嚇得都有些發直了。李氏不住的模著周小米的發頂,嘴里不住的叫著她的名字,鄉下老人這樣能幫被嚇到的小孩子叫魂。
周小米靠在李氏懷里,一動沒動。
桌上的飯菜,也沒有人動,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哪還有吃飯的心思。任誰都知道,今天對他們一家子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一天。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周大河架著牛車回來了。
大房的人都豎起耳朵听著。
周大河照例沒有卸車,腳步飛快的朝上房跑去。
「爹,打听清楚了。」周大河一進東屋,便迫不及待的對周新貴道︰「藥房的伙計們看了我手里的藥方,說這是受了嚴重內傷的人吃的藥,有散血瘀,保五髒的功效。」他停了一下,又道︰「這藥可不便宜,里面有好幾味藥材,都是十分珍貴的,還有年份要求,那伙計說,這藥一副得四五兩銀子,病人光是吃這一副藥,就得吃上三個月,才能換方。」
一副藥得四五兩銀子,吃上三個月。哪怕一副藥能吃上五天,這三個月下來,也得有一百兩銀子。
許氏覺得李大夫開的不是藥方,給是奪人性命的催命符!散掉大把的銀子給周大海看病,可不就是要她的命嗎?
「當家的,我看就算老大的手以後能治好,咱也沒必要給他治了。」一下子花出去上百兩銀子,救回來的也不過是個不能干活的廢物罷了,萬一他的手廢了,以後怕是半文錢也掙不回來了,這樣賠本的買賣,如何能使得?
周新貴默不作聲。
許氏給周大河使了個眼色。
「爹,您老可別一時心軟,犯了糊涂。我大哥有她丈母娘照看,必定會過得不錯的,他大舅子是獵戶呢,過得可比咱強多了。」說了半天,周大河就一個意思,把老大一家子分出去。(未完待續……)
PS︰感謝林格海親的票票!關于纏足這一塊,恕恕從沒有說過纏足是從宋朝開始的,恕恕的原話是︰這個大宋朝並沒有出現重文輕武的現象,而且所有女人都不裹腳,听說建國的君主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廢了前朝的這個制度。已至于現在,大宋建立有一百多年了,根本就看不到裹腳的女人了。這本書雖然借用了宋朝這個名頭,但實則它是本架空文,考證黨不喜可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