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再沒有比這句話更有殺傷力的了。
百里幽瞬間射的目光，如果化成實質，足可以秒殺千軍萬馬。
其實月下榻上慵懶輕臥的姿態是很誘惑的，落在雪白寢衣上的夜來香花瓣是很有意境的，窗前一彎月光下唇角含笑的的墨然看起來是很美的。
可惜，他遇到的是不解風情的百里幽。不解風情的百里幽，只恨不得把他連同他的寢衣軟榻都抬到小倌館去。
不過她最終的選擇，是將手里的小流氓，砸到了大流氓的懷里。
「餓了是吧？」她對終于被砸醒的輝宏里露出冰冷的笑容，一手著墨然的胸，「吃他的！」
墨然，「……」
守在門外的周十二，默默捂緊胸部……
百里幽大步出門，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決定等會兒換個房間——離那兩W@只瘋子遠點！
走了沒幾步，她忽然停住。
墨然好像是故意氣她的？
他要做什麼？
他要氣走她，好單獨和輝宏里相處？
此時的百里幽冷靜回想，開始察覺，墨然對輝宏里的態度不對勁。
他似乎……是認識這孩子的。
認識，為什麼當初不認？還是要驅走她再認？輝宏里到底是什麼身份？
再說把那兩歲孩子丟在墨然這個狐狸一樣的人身邊……
想到這里，百里幽忽然回身，越走越快，不過在即將到達上房那座小樓時，她停住了腳步。
夜色中，有人影一閃而沒。
再仔細看，整座上房小樓，屋頂上，拐角處，陰影里，所有不明顯的地方，都隱約有磐石般的黑影，一動不動，和整座房子融為一體。
這都是他的護衛吧？
她走出來了，便別想輕易進去，就算進去，也听不到想听的話。
百里幽停住腳，想了想，在樓下席地坐了下來。這里是下樓必經之路，墨然如果想要帶走輝宏里，勢必會經過這里，她會知道的。
她靠著冰冷的牆，眼楮一眨不眨地看星星。
屋頂上，周十二忽然探頭對她看了看，神情古怪。
==
屋內確實有場談話。
百里幽一走，墨然就把懷里的輝宏里放在了榻上，隨即一個轉身。
已經完全清醒的輝宏里忽然伸出肥肥的小腳，擋住了墨然下一個下跪的動作。
「叔……叔……」他呢呢喃喃地道，「不要……」
墨然凝視他半晌，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道︰「我們，好不好？」
輝宏里立即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墨然又嘆了口氣，「我說一個女乃娘，就算賣身勾結侍衛逃出宮廷，也萬無可能將您也帶出來，原來……原來還有你幫忙……」他蹲，給輝宏里裹緊了被子，「我們要，你有你的責任，你是……」
輝宏里的大腦袋搖得險些要斷了。
容楚看得頭暈，一伸手捺住他的大頭，輝宏里趁勢依進他懷里，玩著他的衣襟，呢呢噥噥地道︰「不……要玩。」
「可以玩。」
「沒有……」輝宏里仰起頭，四十五度純潔天使角重現，「沒有人陪我玩……」
「你生來不是為了玩的。」墨然搖頭，「現在消息還沒出來，但這是瞞不住人的，一旦被人知道，不知多少人人頭落地，而且，皇太後也……」
輝宏里一直似懂非懂地听著，卻在他提到皇太後時拼命搖頭，大眼楮迅速蒙上一層水汽，「不是……不是……」
「什麼不是？」墨然眉心一聳。
「她不要我……還」輝宏里撲進墨然懷里，大腦袋緊緊埋在他肩頭，小小的身子有些顫抖。
墨然抱著他，一時微微有些愣怔，這個孩子，雖然還是幼兒，但他已經看慣他在金玉之中，大殿之巔，高而遠的華屏後，從沒想過，他會有在他懷里的這一天。
這麼抱著輝宏里的時候，墨然無意間觸到了他的手腕，忽然一怔。
隨即他手腕一翻，把住輝宏里的脈搏，認真把起脈來，臉色漸漸有些沉肅，眼神冷凝。
過了一陣他放開手，輝宏里已經在他肩頭睡得口水直流，墨然輕輕拍了拍手，道︰「去把東市最好的名醫請來。」
「是。」
名醫很快被請來，又很快出來，出來時面色凝重，對容楚道︰「令身患奇疾，似是中毒，這種毒短時間看不出什麼，但是，時間久了，孩子就會變成痴兒，至于解救之法，恕老夫無能……」
「嗯。」墨然點點頭，「沒事，死人不需要很能干。」
大夫一怔，還沒反應，忽覺頭頂一重，像整片天都忽然壓下，蒼穹瞬間黑暗。
他無聲地軟倒，倒在周十二的手中，到死也不知為何而死。
「做好善後，撫恤他的家人。」墨然淡淡吩咐。
「是。」
大夫的尸體被迅速處理，東市城將多一個永無尋回機會的失蹤人口。
弱者費盡努力地存在，也不抵強者拂袖之間的隨意抹除。
周十二恭謹地立在墨然的身後。
「主子……」他神情猶豫，不確定此刻墨然的心態。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墨然負手默然佇立，半晌幽幽問。
「是。」周十二並不避諱，「太後當權之後，對您諸多掣肘，如果能抓住這次機會……憑您手中鐵魂衛，還有當年先帝留給您那些軍中的勢力，以及李大總管及其家族無可比擬的江湖勢力，必一呼百應，足可……」他嘴里的先帝，是墨然的父皇。
墨然擺擺手，周十二立刻不再說話。
「他在這里的事。」墨然轉身看看熟睡的輝宏里，「封鎖住秘密，不得外流。」
周十二眼底瞬間爆出喜色——主子了這個驚天秘密，卻不將人送回，甚至封鎖秘密，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同樣有謀奪更高權位的心思？
「別想太多。」墨然看他一眼，悠悠然道，「我只是等一等，好確定龔惠到底是什麼心思。」
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已經過了數日夜，皇太後龔惠無論如何都已經該知道，必然該知會二公，可現在，很明顯，朝中沒人知道這事。
如果不是他手下力量駁雜，消息特別靈通，他也依舊被蒙在鼓中。
龔惠要做什麼？
聯想到輝宏里身上所中的毒，還有他提到太後時的神情，墨然的眼色越發翻涌深沉，能在皇宮里下毒，也就這個了。
眼看天色快亮，他讓輝宏里睡下，自己想出門走走，剛走出小樓，忽然一怔。
樓下牆下，百里幽席地而坐，垂著頭，顯然已經睡著了。
墨然輕輕地停在她身邊，俯身看她。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睡顏，晨間薄薄曦光下，她嘴唇微微翹起，不似清醒時常冷冷抿著，頓時少了幾分犀利冷峻，多了幾分溫潤柔和。白皙的臉頰，幾縷紅發飄過。
此時他才，印象中總感覺她面容冷硬，其實不過是錯覺，事實上她臉龐線條恰到好處，有種少見的傾城傾國的絕美，極黑的眉微微揚起，帶幾分狂野和煞氣，唇卻柔軟輕薄，晨光下靜美如櫻。
這，不睜眼楮不說話，還是挺不錯的……
如果笑起來，定是別樣的獨特風情，完全可以稱為美人了……
墨然怔怔凝視著百里幽的臉，忽然無意識地，向她緩緩遞出指尖……
本書首發于看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