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天降王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奸情?

作者 ︰ 小狼008

「百里姑娘,加油!」

喊聲如潮,一聲聲匯聚成巨大的音波,沖擊得城下人眉頭直跳,那持矛男子眼色陰沉,冷冷道︰「哪里冒出來這麼個女人?壞我大事?」

身邊人不敢接話,那持矛男子仰起頭,冷然注視城上百里幽,下巴上微微有胡茬青青,線條硬朗。

「不過沒什麼。」他森然道,「馬上她就要死了。」

城頭上的百里幽听著呼喊,嘗試著挪了挪,肩膀劇痛,這一動身子反而向下一傾,嘩啦啦踩落一地碎石。

「!」

「快!快!」眾人急得握拳,恨不得自己沖上去將百里幽扛下來,可又自知沒有這本事,只好轉而催促那邊已經爬近的蘇沙。

「看你跑得快還是我矛快!」底下披甲持矛男子冷喝,單手抬起,手上短矛刺得日光四散。

∼百里幽忽然身子斜斜往旁邊一竄,看那樣子是要打算冒險一步竄和蘇沙匯合。

「啊!」城頭士兵們發出齊齊的驚呼。

那麼遠,過得去嗎?

城下持矛男子也一怔,下意識手一偏,原本算好的方位略改。

「咻。」短矛破空,刺風穿雲,一閃之間便到了城頭!

百里幽忽然又把探出的身子往回一收!

「啪。」矛尖抵達,直直的戳入牆體,碎屑飛濺,離百里幽的腰部,只有三寸距離!

「好!」城頭上捏一把汗的大歷軍民失控歡叫,興奮得險些竄起。

城下持矛將領臉色鐵青——該死的女人!該死的假動作!

「再下一次,你沒這好運氣!」他手一攤,「矛來!」

身邊的隨從再次遞上矛,這回是三根。

眾人屏息——把一根短矛擲上近三丈的箭樓頂端已經是奇跡,難道他還要一次性來三根?

「這次看你往哪里竄!」

「呼!」

三矛齊出,雪亮的矛尖在夜色中似碎鱗閃了閃,便到半空。

「射箭!射箭!」城頭上有人在大喊,試圖以箭攔截那矛。然而百里幽那個死角位置,所有箭未及抵達便偏偏斜斜擦著城牆落地。

三支矛半空中忽然一分,竟成品字形,直射百里幽的頭、背、腰!

這次出矛者,竟然在射矛之前就經過了精準的計算,已經堵死了百里幽所有的退路。

百里幽沒有再做假動作。

也沒有試圖驚慌爬行,蘇沙已經出現,隔著拐角牆正努力來夠她的手,可她知道來不及了。

她盯著頭頂的床弩。

床弩傾斜出一半,卡在平台邊沿,因為牆體被撞,支撐力薄弱,漸漸便顯得有些撐不住床弩,床弩傾斜角度越來越低,最前頭那張大弓,已經快要靠到她的指尖。

如果此時能夠拉下床弩,落下的床弩會越過她的頭頂,順便撞落那三支矛。運氣再好點,也許還可以砸死一兩個西周兵。

百里幽忽然拔出短刀,狠狠刺在她看好的一塊支點牆磚縫里!

「嘎吱吱。」一聲輕響,床弩瞬間往下一斜。

百里幽的臉色卻突然變了。

床弩上固定的大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開始松月兌,被這一震,竟然滑出床體,沉重的弓尖,正對著她的心口!

在床弩落在砸飛身後短矛之前,她會先被大弓撞死!

倒滑的弓在眼簾里飛速變大,下一秒接觸到她的胸骨,便是一場骨斷筋折的死亡。

她卻沒覺得害怕。

死就死罷,下輩子或許會更好。

她曾想過很多次,面臨死亡自己會是怎樣的,會不會也會驚叫畏懼,涕淚橫流,和所有尋常人一樣。

她其實偶爾也想做個平常女子,會痛哭會大笑,會撒嬌會發瘋,可是從三歲那一年,她空了一半的心,不得不用鋼鐵縫補,再然後,鋼鐵和血肉長在一起,也再分不清哪里是真。

此刻當真死亡降臨,她失望地發現,原來自己還是那樣。

百里幽心底嘆了口氣。

底下似乎有激烈的喧嘩,還似乎有種熟悉的氣息在迅速接近,她難得有點恍惚,眯起了眼楮。

飛滑的長弓,床弩的陰影,沉黑的夜空,藍色的雲。

藍色的……雲。

那是一個人的衣袂,帶著一路拼殺而來的鐵血和硝煙氣息,卻依舊雲一般柔軟,雲一般飄逸,雲一般從她臉頰上方拂過,落一陣淡香如雨。

那片雲飛過,並沒有在她身側停留,卻是向更高的地方飛去。

隨即頭頂床弩重重一響,似乎被誰狠狠踏了一腳,終于全部滑落,轟然一聲撞下箭樓。

一只手自床弩的陰影下探出,一抄,便挽住了滑落的長弓。

弓尖在離百里幽胸口幾寸的地方停住。

那人棄弓,再一抄,抄住了百里幽的手。

百里幽仰起頭。

頭頂上,還是當初街角初遇,在白色皚皚雪中和漫天梅花的盛放中,那般清美的顏容。

他倒掛在箭樓邊沿,伸手緊緊拉著她的手腕,對她露出溫潤而清朗的笑容。

百里幽的眼神,順著他微瘦而精致,琢玉般的手腕向上,落在彼此緊緊交握的手掌,再向上,停留在他春光暖日,流水橫波的眼眸中。

那里是滄海,浩瀚平靜,一輪日光映碧水灩灩萬里,每一道波紋,都倒映兩人相攜垂掛的影子。

百里幽慢慢彎起唇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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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歡聲雷動,眾人都仰頭望著高高箭樓上攜手相攙的男女,按住心口舒了一口氣,蘇沙靠在離百里幽很近的牆邊,渾身發軟,將臉靠在冰冷的城牆上。

王平遙手上一用力,將百里幽拉了上來,百里幽踏上平台時,半邊肩膀因為受傷,略略向他懷里一傾,王平遙伸手來接,雙手溫柔地攙住了她,只是身子還是無意識地讓出了點距離。

百里幽眼神一垂,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但她很快站直,月兌離了他的身體。

蘇沙急急爬過來,伸出手在階梯下接住百里幽,百里幽對王平遙點點頭,輕聲道︰「上頭危險,先下去。」接住蘇沙的手,順勢又月兌離了王平遙的攙扶。

王平遙有一瞬間沒有動,垂著頭,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端詳自己的手,隨即他笑了笑,又恢復了那種和風靜日的姿態,跟著百里幽走下了箭樓。

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在踏及城牆那一刻便不再存在,百里幽平靜,筆直,眼神明銳,王平遙微笑,溫和,對誰都彬彬有禮。

此時西周軍攻擊百里幽失利,又恢復了對城牆的猛攻,大歷這邊因為百里幽的驚險渡劫勝利歸來,士氣振奮,雙方又是一輪城頭爭奪戰,只是此刻,西周軍似乎還有後顧之憂,攻勢不如先前猛烈。

百里幽在城頭看了一會,先是發現龍安忽然不見了,便命人去找,回來的人說龍安下去幫忙巡城,百里幽也沒在意,又想起先前在箭樓高處看見的西周軍後方騷動,若有所悟對王平遙道︰「剛才是你帶人穿過敵陣的?那些都是江湖人士?」

「他們為我打掩護。」王平遙笑容似有歉意,「畢竟是江湖人士,一般不介入國家爭端,他們能做的,就是牽制西周的士兵,好讓我順利過來。你不知道,整個北嚴城外三十里,都被西周兵封鎖了。」

百里幽轉頭看他,此時就著晨曦微光,才看見他其實一身狼狽,素來整潔的藍衣,此刻染滿血點和泥土,衣襟撕掉半塊,連鬢角都似乎被削去了一點,可以想見剛才他單槍匹馬橫穿西周軍隊而過,經歷的是怎樣一場激烈的拼殺。

四面士兵們都投以仰慕的目光——單槍匹馬闖萬軍,雖千萬人吾往矣,世間一等英雄,不過如此!

「看不出來王先生文質彬彬。」王千總笑道,「竟有此等無上武力與勇氣,尤其後者,當此危難之時,越發難得——百里姑娘好福氣。」

王平遙垂眼,微笑。

百里幽微微沉默,半晌道︰「或許。」

王平遙似乎微微震了震。其余人還在思索,素來簡練的百里幽,這次又用最少的字數表達了什麼深意?百里幽已經轉開話題,「去戍房整理一下吧。」

她當先走開,王平遙隨後跟上,走上兩步,一回頭,發現錢梅花蘇沙榮尋歡等人都在原地抿嘴笑,竟然沒一個跟上的。

見他回頭,錢梅花嗤嗤笑,蘇沙轉開眼,榮尋歡大力揮手,「快去把!快去吧!」

王平遙似乎微微有些尷尬,那般從容平靜的翩翩人兒,臉頰可疑地微紅了紅,隨即他無聲一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走進戍房。

百里幽至始至終沒有回頭。

榮尋歡看著兩人進了戍房,抱胸眯眼笑道︰「一個勇闖千軍英雄救美,一個面冷心熱暗生波瀾……哎,春天到來了,桃花卻要開了。」

「好白菜都被豬拱了……」錢梅花嘀咕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她怕被群毆,並且自己內心里也不得不承認,拱掉好白菜的不是豬。

蘇沙卻沉默著,眼神微微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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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房里沒有人,有人也知趣地避了出去,百里幽依舊還是渾然不覺的樣子,在凳子上坐下,道︰「多謝你救了我。」

王平遙靠在門邊對她微笑,「我以為你不會謝。」

他笑得平和,神情卻有微微悵然。

百里幽明白他的意思——足夠親近,便無需再謝。謝,終究生分了一層。

她沉默著,不習慣解釋,也不想解釋。但心底忽然有隱隱的火氣躥上來。

生分……如果說一定有這東西,那也不是從她開始的。她縱有微妙心情,抵不住他廣闊笑容。那樣的笑容里什麼都有,但又什麼都沒有,那樣的笑容誰都在,也因此,誰都不在。

也包括她。

哪怕他為她下武林密令,哪怕他為她召集江湖同道,哪怕他為她冒險闖敵陣,哪怕他為她冒死撲箭樓。

他做這些,讓人一霎感動,以為日光一瞬間射到眼底,再抬頭海闊天空。

然而當她真正試圖走近,卻發現朗日清風,依舊遠在天外,溫暖而博大地拂過來,是實實在在的暖,卻不可把握。

或許他就是這樣好,這樣好,好到讓人錯覺,以為看見新世界,其實他還是在他的世界里——那個看似透明清澈,其實雲遮霧罩的天涯。

她終究做不來縮地成寸,一步闖進他的天涯。

對面的這個人,溫和誠摯,可是她知道,他和她一般的倔強堅執,若要破,也不會被破,只能自己振劍而出,裂轟然天地。

她默默坐著,唇線緊抿,從王平遙的角度看,只看見她頰側的青苔和灰,沾在肌膚細膩的臉頰上,不覺得污濁,反倒多了一種難得的楚楚韻致。

王平遙不由自主地走,伸指輕輕拭去了那點污髒,他指尖動作輕軟,而百里幽卻是沒有動。

王平遙的手再度落下去的時候,按在了她的肩上。

「你的肩膀被砸出瘀傷,金創藥沒有用。」他道,「我給你舒筋活血,稍後再用藥油,會好得快些。」不待百里幽拒絕或答應,他指尖已經緩緩壓了下去。

百里幽沒,閉上眼楮。

空氣沉靜了下來,僅聞兩人呼吸,都是那種自控力極強的淺淺呼吸,一開始還有意避讓,你進我出,漸漸便渾然一體,跨越各自的領域,在另一人的氣息里遨游,像兩朵各自靜默而心思浮沉的花,在城頭上硝煙鐵血的氣息里,在城上下爭奪白刃的喊殺里,香氣融合。

仿佛是因為閉著眼楮,阻斷了最為靈敏的感知器官,百里幽對于其他的感知反而更加靈敏,感覺到他的呼吸就在她頭頂,吹動她微亂發絲,微微的癢,連帶心里也似在微微起伏;感覺到他指尖的熱力,一股暖流涌入傷處,浩大而溫柔,所經之處,血脈也似學會從容流動;雖然看不見,她腦海里卻映出四面的透明經緯,勾勒出他微低的身子,線條優美的下頜,修長的手指,指下的青黑一寸寸褪去,從肩背瘀傷處向前,一路向前……

她忽然一震。

王平遙的手,也停住了。

指尖微微挑起,一個想避讓,又覺得太落了行跡,因此有點尷尬的姿勢。

許是兩人都別有心事,許是王平遙在走神,許是這一刻廝殺背景里的溫情和疏離太讓人沉迷,王平遙按到前肩,竟然過了界,直到此刻,感覺到指下微微突起,才霍然驚覺。

兩人都一僵,但兩人都是控制情緒極強的人,王平遙那尷尬的一停之後,手指再度落下,已經落回了百里幽的後肩。

可是他終究有些失措,縮手時,勁裝袖口上的扣子扯著了百里幽的頭發,王平遙去解,百里幽正好也抬手去解。

兩人的手踫在一起,她的指尖,觸著他的掌心。

又是一頓。

隨即王平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忽然便握住了那只手。

百里幽一怔,沒有動,也沒有。

王平遙怔怔看著掌心里的手,她的手不算特別縴細的那種,卻也不似久練武功的女子一般骨節粗大,修長而瑩潤,並攏的指節之間沒有縫隙,指甲自然不會有蔻丹,也不是那種珍珠貝一般的淡淡粉色,而是一種質感堅實的白,像經雪的玉,也似她這個人給人的感覺。

手不算很干淨,任誰在城牆上爬了半天都不能保持潔淨,掌緣還有一些擦傷,泛著血點,他忍不住有點憐惜地握緊。

這一刻的心情,像隔著一層絲絨,握住了傾慕向往的珍瓷,卻不知道那到底能不能屬于自己。

百里幽依舊沒有動,卻忽然道︰「王平遙。」

「叫我……平遙。」

百里幽沉默,好一會兒她再度開口,「王平遙,人要有多勇敢,才肯將往事忘記?」

王平遙的手顫了顫,他忽然低下頭,看了看百里幽,晨曦的光影似一副展開的扇面,百里幽安靜堅定的側影,就是扇面上最具有泱泱之風的仕女像。

王平遙終究沒有再堅持他要求的稱呼,良久,柔聲道︰「總有人會有那樣的勇敢。」

「不是現在嗎?」。

沉默是他的回答。

百里幽卻似乎已經不需要回答,她安靜地轉過臉去。

日頭漸漸升起來,最早落在這東側的城頭蒼黑色的戍房里,一片燦然金光驅逐了晨曦的淡影,落在她眉梢眼角,這一刻安靜的仕女像,化作蒼穹下烈烈迎風的女將。

這是真正的她。

她永不接受不能確定,一份感情的邁出,需要楚河漢界的分明起跑線。

王平遙怔怔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半天沒回神,半晌卻長吁了一口氣。

兩人不再,維持著她坐著半側身,抬著手,他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擱在自己心口的姿勢。

好像很久很久以後。

又或者只是一霎。

百里幽慢慢抽回了手。

王平遙手掌微微一縮,一瞬間似想挽留,卻又僵硬地停住不動。

門口忽然人影一閃,一人急急奔進來,道︰「百里姑娘你沒事吧?小祖宗不知道怎麼的听說你遇險,非鬧著我帶他來看看……嗯?你們?」

門口站著周十二,懷里抱著恢宏里,他愣愣看著手還未及松開的兩人,張著嘴,恢宏里也愣愣看著兩人,張著嘴,一顆掛著口水的五香蠶豆,啪嗒一下掉在周十二手背上。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可惜周十二沒有說。

「你們……」恢宏里小臉轉白,再轉紅,再轉白,憤怒地尖聲叫,「亂模!」

周十二皺眉——好像這台詞該是咱家王爺的吧?

百里幽收回手,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點點頭,道︰「果然好多了,多謝。」一邊向外走,經過周十二身邊時,順手掏出手帕把恢宏里的嘴角擦了擦,手帕隨手掖在周十二的衣襟里,道︰「既然來了,別干站著,城頭幫忙去。」

周十二下意識轉身,走出好遠才想起來,貌似他剛才捉奸了?然後他憤怒了,然後他打算……然後呢?

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這女人……她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心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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