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幽的身子微微一震,好像輕輕掙扎了一下,卻不知道是虛弱,還是不想動彈,讓她也閉上了眼楮。
墨然原本做好了她會激烈掙扎的準備,大手輕輕的托著她的後腦,準備只要她一掙扎便放開,無論如何不能牽動她的傷口,然而現在看見她竟然閉上眼楮,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楮,然後心花怒放。
到了現在,就是百里幽不願意,他也不想再退步了。
因為現在的她……是那麼的沁人心脾,那麼的光亮,那麼的……美麗。
目光的巡回,永遠不及唇的膜拜,肌膚與肌膚相觸,才知道那些倒映在眸子里的細膩和光滑,真正觸及是怎樣的一種xiaohun與蕩漾,懷里女子的肌膚細膩到沒有毛孔,就像是一塊平滑的玉,蘊藏這人世間最為完美的肌理,然而玉沒有這般令人沉醉的透骨迷香,那樣的香氣,剛一開始聞不+.++著,稍稍停頓之後,才忽然噴薄而出,沖進人的嗅覺里,在意識的腦海里炸開,煙花四射,遍地生香。
她的肌膚果然是微涼的,這個不留劉海,微紅的頭發總是高高扎起,露光潔額頭,因此被夜風吹得像是一塊冷玉,或者令人想到冬日的天空,高高掛在夜空里那一輪滿月,瑩白的,清冷的,卻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前路。
他將頰側在那輪月光上靠了靠,不知道是想焐熱她,還是想清涼自己——這一刻忽然火熱的心緒。
這個動作有點孩子氣,對他來說實在少見而充滿違和感。她閉著眼,唇角微微一勾,忽然覺得心中溫暖。
他也看見那細微的一勾,果然她並沒有暈去,他太知道她,這一刻的安靜和微笑,比一萬次的誘惑和邀請都來得珍貴,因此他的喜悅,也比此生至今所有的歡喜總和,都來得豐滿。
他的唇因此慢慢移了下去,從額頭,到了頰側,然後……唇。
身後忽然有響動,敏銳的她立即睜開眼楮,睫毛掃在他臉上,讓他微微一頓。
隨即,有點惱火地笑了,帶點懲罰意味地輕輕一咬她的唇角,在她瞪之前,含笑放開了她。
隨即他掃了一眼身側,一直在調息的王平遙醒了。
他一醒,雖然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敏感的百里幽和墨然都已經發覺到了,墨然自然不介意甚至很樂意和百里幽在王平遙面前繼續,但他非常遺憾地知道,百里幽肯定不會樂意。
果然低頭一看,百里幽已經閉上眼楮裝睡。
墨然干脆讓她睡得更徹底,手一拂點了她睡穴。
隨即他回身,微微皺眉看王平遙,道︰「你怎樣了?」
「我倒是無妨。」王平遙目光只是凝視著百里幽,道,「不過,她傷得很重。」
墨然將百里幽抱得更緊了些,含笑的看著他,「多謝你對她的關照,平遙,你的傷我會讓人……」
「阿然。」王平遙突然開口。
墨然一下子頓住,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少年時的稱呼再次從王平遙嘴里听見,竟讓他有些恍惚。
從什麼時候就再也沒听見這個稱呼?
哦,對了,是霓裳死後。
「阿然。」王平遙在他身邊坐下,揮手示意其余人退開,才道,「我知道你這次,終于動心了。」
墨然揚揚眉,淡淡一笑,半晌才道︰「可是平遙,我卻不希望听見你對我說,你也動心了。」
「怎麼。」王平遙垂下眼睫,他微微俯臉的姿態如此溫柔,像看見一朵花落在掌心,「你不允許嗎?」。
「平遙。」墨然突然笑起來,難得的眼楮彎彎,「少年時你總說我霸道,可現在,我們都已經不是少年了。」
「那你是允許了?」
墨然又笑了,這回是笑得無可奈何,偏頭看了百里幽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會這樣說。你以為百里幽是那種可以隨意相贈,為奴為妾的女子嗎?」。
「我還以為你是這樣認為的。」王平遙笑,忽然輕輕咳嗽。
墨然的手無意識地伸手輕輕撫模百里幽的眉毛,她的眉毛不算黑,也不算特別飛揚的那種,眉前端平直,到尾端微微揚起,這使她眉宇看來更加開闊,英姿颯爽。
一雙眉,便可看出女子心性剛勁,不屑塵流,他又如何敢隨意措置,將她與平庸女子等同?
「她若真做了我的妾,」他忍不住笑,「我這輩子想必再也無妻。」
王平遙似乎被這句話震動,微微沉默,轉頭認真看了他一眼。
「妻子?」他道,「阿然,你真覺得你可以讓她做妻嗎?」。
墨然的手指從百里幽眉端慢慢移開,點了點王平遙的眉心。
「那麼,你也真覺得,你是真的忘記,對她動心了嗎?」。
王平遙忽然也不說話了。
兩個男子,各有顧忌,各有心事,只是一個在淺淺微笑,一個在深深惆悵。
「她原本更注意的是你,我知道。」墨然淡淡地道,「平遙,你原本很幸運。」
「原本麼。」王平遙苦笑,「還真是諷刺。」
墨然笑容忽然帶上狡黠,「以你的聰慧,應該知道我這兩個字沒用錯。」他輕輕給百里幽掠了掠散亂的發鬢,手指收回時掠過自己下頜時,想到先前百里幽無意中替他拭淨血跡的動作,笑容加深。
「我遺憾在相遇最初,她沒有更注意我一些。」他笑道,「不過我相信在更久的將來,我會讓她不得不多看我一眼,再多看我一眼。」
「不……」王平遙輕輕道,「你錯了。她其實……一開始就待你不同。」
墨然似乎是怔了怔,然後笑了。
「我願意承認你這句話,我也更願意相信旁觀者清。」他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不然我會總覺得有些遺憾,保不準哪天想殺了你。」
「我倒覺得,或許哪天我會想殺了你。」王平遙平靜地道,「最起碼現在看起來,我比你有理由。」
「人或在最初,會被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的氣韻所吸引。但真正心之所向,還要看緣分。」墨然抱著百里幽站起來,「平遙,你也拼命救了她,陪在她身邊保護她更久,我該謝你,可我知道我謝你反而是侮辱你,你也不需要。我還知道你很想抱抱她,不過抱歉,」他笑得風輕雲淡,神情讓人咬牙,「事情關乎于她,我一絲一毫,都不會讓。」
「何必爭這一時親近?」王平遙淡淡道,「實現承諾,持續一聲,才是彼此該做的。」
墨然笑而不答,抱著百里幽轉身便走。
「你要如何處理周惠。」王平遙忽然在他身後問。
墨然背影微微一頓,沒有回身,淡淡笑一聲。
「那你要如何處理風霓裳呢?」
王平遙語氣比他的更淡,「我曾和你說,永遠不要提起她。」
「為什麼?」墨然回首,日光下眸子清透,流光溢彩如琉璃,「因為我沒資格?因為你未忘記?」
「那是我的事。」
「是。」墨然笑一笑點頭,邁步,邊走邊道,「平遙,在質問我之前,我覺得你最好先問問你自己,好歹周惠是個活人,只要還活著,終究有辦法解決。可一個影子,你告訴我,用什麼辦法才能抹去?」
他邁出門檻,小心地不讓百里幽的肩膀踫著門框,走出門時他道︰「平遙,射在心中的影子,只有自己才能驅散,別隨便把誰當作你的陽光,來試圖照亮你那一處黑,空耗了別人的熱和亮,到頭來不過讓你的暗影藏得更深……那樣對她,不公平。」
他不再說話,大步跨出門去。
王平遙沒有動,久久立在堂中,晨風從廊柱中盤旋而過,撲向他的胸臆,他忽覺胸膛似被什麼擊中,忍不住彎下腰,發出一陣嗆咳,聲音空洞,無限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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