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蕭靜之和恢宏里出門去,兩人頭踫頭嘰嘰咕咕。
「我得給開個告示……」蕭靜之說。
「……你這辦法真的好嗎……可我不想娘親被搶去……」恢宏里咬手指,大眼楮骨碌骨碌轉。
「你傻了,你娘親總要嫁人的,與其跟著玄王點下或者江湖人,每天風險不斷,還不如給她找個妥當合適的人家,你也希望她有個好歸宿是不是?」蕭靜之端著下巴,想著曾經听上府老帥邊總成有次醉後說起過的「玄王殿下未婚妻」事件,更加堅定了決心,「哪,有個好後爹,你也少受點為難啊,你看玄王殿下,哪像個好鳥?」
恢宏里想了想,覺得墨然果然不是一只好鳥,瞧他先前模娘親那樣子!和國舅模……一個德行!
他卻忘記了,他娘親如果找個爹爹,那模起來會更德行的……
蕭靜之和恢宏里跑進書房,一迭連聲要紙要筆要人,把府里的侍女使喚得團團亂轉,說有要緊事要辦,卻又緊閉著門,不許任何人打擾,在恢宏里的建議下,又把龍安喚了來,大地痞龍安在北嚴安定之後,因為他那一手好木雕工,被墨然看中,目前派在北嚴府工造司做個主辦,墨然似乎打算將來帶他進京。
龍安鑽進書房後,兩大一小三個男人更加忙碌了,不多時龍安捧著一大疊紙出來,翻了翻,道︰「成,我這就叫人去全城貼去。」走了兩步忽然又道︰「要是加上城主府的印章就更好啦,官方認定啊。」
「喲。」得了提醒的兩人一陣亂翻,卻沒翻到官方任何印章,正考慮是不是用蘿卜刻一個,忽听外頭一聲大叫︰「啊?恢宏里!你回來啦?天啊!我找得你好苦!你這小祖宗竟然自己回來了!哪呢?在哪呢?」
「哎喲。」恢宏里一聲尖叫,還沒來得及躲,砰一聲門被撞開,下一瞬他已經被狠狠摟入一個散發著汗味的懷抱,那家伙大力揉著他,嗚哩嗚嚕地道︰「啊啊啊你竟然已經回來了!可憐我這幾天在那附近找你,連口水都沒喝過!連口飯都沒吃過!哪個混小子把你給帶走的?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再找不到你我已經在考慮切月復自殺向主子謝罪了……」
「就你這傻樣兒,活著也遲早給你主子添亂,早點切月復自殺是明智之舉。」混小子在一邊陰惻惻地道。
周十二抬起更黑了幾分的臉,看看懷中被揉得不成模樣的恢宏里,後知後覺恍然大悟,急忙彎身給恢宏里拉衣角撢皺褶,「您見諒,您見諒,我忘形了,唉,都是百里幽害的,在她身邊久了,老將軍教咱的規矩禮數都丟瓜哇國去了……」
「自己愚鈍還在別人身上找原因,活該受罪。」愛姐如狂的某人听得眉毛倒豎,陰惻惻地道。
周十二兩次被攻擊,轉頭怒目瞪著蕭靜之,半晌才認出他是誰,「你是蕭候府那小子?我听說恢宏里是你帶回來的?你撿到他怎麼不還給我?你知道我找了多久?你這小子,我家主子好心栽培你,你就這麼忘恩負義?」
蕭靜之懶得和這二缺講話,周十二卻已經看見龍安手中墨汁淋灕的大卷紙。
「這是什麼?」他一把搶過來,出手如風,龍安愣是沒攔住。
「現有良家太史女,德蘊溫柔、性嫻禮教……哈哈哈哈你說的是誰啊,百里幽嗎?我怎麼不認識呀……待字閨中,端淑賢德,更兼才華卓著,將得朝廷之嘉獎……哈哈哈這話說得和招親似的,她用得著嗎,這附近誰不知道她呀,就她那德行,除了我家王爺誰敢娶她呀……,今城主府欲待為百里覓良家子弟……啊?啊?」周十二霍地抬起臉,目瞪口呆,「你給百里幽招親?你瘋了嗎?百里幽那什麼性子,你這麼干,你找死啊?啊兄弟你找死別害我們啊。」
「看清楚。」蕭靜之沒好氣翻白眼,「我有說招親嗎?」。
「啊?」周十二繼續看,「……隨吾姐赴襄陽城授勛,任職貼身護衛……啊,聘護衛啊,也行,她馬上要做官了,也確實該有自己的護衛人馬,不能老是厚臉皮用著我老人家,不過這樣公開招當真合適麼?還有這條件……年齡二十五以下,家世不計、需相貌端正、武功出眾、才學尚可、品行操守高潔者優先、英俊溫柔厚道者優先、懂得體貼女子者優先、家世豐厚無復雜親友關系者優先……你這詞……你這詞兒到底是要找護衛還是要找丈夫?」
「護啊護啊的就有感情了,我姐她看中了做丈夫我也樂見其成。」蕭靜之神情十分滿意。
「放屁!」周十二直著眼愣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蕭靜之到底要干什麼。
挖!牆!腳!
「放屁!放你的狗臭屁!」他將告示呼啦一下甩在龍安臉上,跳起來就奔蕭靜之去了,「百里幽要跟你誰,用得著你操心?你得到我家主子同意沒?他不同意你敢貼出去?你敢?你敢?」
「我敢!」他逼到蕭靜之臉前,蕭靜之一步不讓,眼楮一瞪,「你家主子咋了?我要嫁誰用得著他批準?男未婚女未嫁,用得著他批準?他是我姐的哥還是爺?」
「他是——」周十二話到一半嗆到喉嚨里,「他是……他是……他就算不是什麼,也輪不到你是,你算啥?你還真當百里幽是你姐?」
「最起碼我對我姐全無私心,最起碼我不會給她帶來麻煩!」蕭靜之聲音比他還大,斜眼睨著他,「咦,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姐?」
「可我家王爺喜歡!」周十二暴吼。
室內忽然一靜。
「哦。」半晌蕭靜之淡定點頭,「這樣,就更要招親了。」
「放屁。」
「麗京貴族誰不知道,你家主子喜歡誰,誰就活不長了。」蕭靜之轉身,「不行,我得趕在我離開之前,趕緊給我姐辦成這事兒。」
「不行!」周十二暴跳如雷,「小子我揍你!」
「你揍,揍越狠越好,我姐心疼我,你越揍,她越不理你家王爺,呵呵呵,我樂意。」
「……無恥!無賴!你等著!你敢!我去告訴王爺去!仔細他扒你的皮!」周十二**一轉,決定告狀去也。
剛一轉身,發現門口忽然堵了個小人兒。
小人兒咬著手指,轉著大眼珠兒,仰著腦袋,笑嘻嘻地望著他。
周十二忽然打了個寒噤。
「十二叔叔。」恢宏里女乃聲女乃氣地道,「你把我給弄丟了。」
「我的小祖宗。」周十二痛苦地歪了臉,蹲下來,「我不是故意的啊,這幾天我找你,在山里竄來竄去,都快成野人了。」說完拉起褲腿,給恢宏里瞧他的拉傷的荊棘印子。
恢宏里大眼楮一瞟,眼風輕飄飄地飛了,已經換了一泡盈盈的淚,「可是十二叔叔,你知道嗎,我掉下去,就掉在了一個西二兵身上,他看見我,就要殺我。」
「啊?」周十二驚得一跳,急急問,「後來怎樣了?」
「他要殺我我就刺他唄。」恢宏里自顧自道。
「啊……」
「結果沒刺死。」
「啊!」
「他暈了。」
「啊……還好……」
「結果又跑來一個西周兵,正好被他絆倒,正跌在我面前……」
「啊!」
「我一把白粉撒了他個不知道東南西北,順手也把他給敲暈了。」
「啊!您真聰明,我這心可給忽悠的……」
「結果又來一個。」
「啊!」
「我絆了他一跤,他跌在這兩人身上,我在這兩人身上豎著放了把劍喲。」
「啊……我的小主子……您別這麼一段一段一上一下地嚇我成不……」
「然後我去撿我的東西,結果那西周兵沒死,一把抓住我的腳踝!」
「啊!」
恢宏里不了,扁著嘴,眼珠烏溜溜地盯著周十二。
周十二等他家小祖宗繼續,再來個過山車啥的,誰知道小祖宗關鍵時刻不說了,就用這種可怕的控訴的眼光,控訴著他。
周十二捂住胸口。
「我的小祖宗,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是我沒能保護好你,能麻煩您不要再挖坑不填嗎……您能把故事給說完嗎……求你了……」
「然後他救了我唄。」恢宏里輕描淡寫地道,「十二叔叔,你沒保護好我,我差點死了,我很生氣。」
「是的……」周十二氣息奄奄地回答。
「你代表叔叔保護我,你沒做好,就是叔叔沒做好。」恢宏里義正詞嚴總結。
「啊!我的小祖宗,這是我的疏漏,您可別遷怒到王爺身上去呀……」周十二瞪大眼楮,驚駭欲絕。
蕭靜之一直在一邊托著下巴笑,忽然慢慢收了笑容,看看周十二,再看看恢宏里。
「就是他沒做好,我很生氣。」恢宏里斬釘截鐵。
「小祖宗。」周是二淚了,徹底棄械投降,「您說吧,你要我怎麼做,怎麼將功補過,才能不‘生氣王爺’呢……」
恢宏里笑眯眯指指告示。
周十二眼一閉,痛苦地道︰「我沒看見!」
王爺……兩害相權取其輕,女圭女圭心性不定,俺可不敢冒險真讓他記恨你,你就委屈一下吧……反正百里幽招親也未必能招到合適的,真招到合適的你也可以殺了……
「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他閉著眼,開始向外走。
「十二叔叔,知道府尹印章一般放在哪呢?」恢宏里拽他的袍子。
「龍安啊。」周十二探頭對門外的龍安道,「府尹的公文大印都存在外書房暗櫃,問文案師爺就知道,你們要好好看守,不要被人取走了啊。」
「好唻,您放心!」
踩住袍子的小靴子收了回去,恢宏里在身後脆生生地道︰「十二叔叔最好了,十二叔叔慢走,十二叔叔,其實我一點一點也不生你氣喲,你信嗎?」。
「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周十二抹一把辛酸淚,踉踉蹌蹌走了。
過了半晌。
蕭靜之、恢宏里,鬼鬼祟祟,夾著一大卷告示,帶著龍安的地痞手下們,出了門……
在不遠廳堂議事的墨然,忽然覺得有點不安。
而在內室,百里幽也無緣無故,打了個寒噤……
「代城主新告示啊!」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
「絕世好機會啊!走過看過不能錯過啊!」
「一朝鯉魚躍龍門,佳人富貴皆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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