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連聲說抱歉,在呂博士招呼下入了座。
藥物實驗室三四十號專職人員,圍坐了五台餐桌。雲開這桌上除沈教授外,都是新藥研究中心的獵藥人,由呂博士為大家輪番介紹了一遍,就算是正式認識過了。在座的大多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也都是醫科或藥科大學的高材生,還有兩位留洋回來的海龜,讓雲開的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輪到介紹雲開時,呂博士說︰「咱們的新同事,天然藥物專家,出身醫藥世家的雲開。大家知道市二醫院的藥物中毒事件吧?咱們眼前這位獵藥新人,也就是那位將上司給一鍋端了的華夏好醫生……」
熱衷于扮豬吃老虎的雲開在心里哀叫,這就素傳說中的捧殺啊。呂大博士明顯居心不良,有意給他拉仇恨吸引火力,槍打出頭鳥你造麼?
雲開這會兒連夏 霜和何沖都惱上了。那兩位毒舌記者采訪時,他使勁吹捧李響林他們的目的就是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後來發表的報道標題就是《華夏好醫生》,而他這個小藥師反倒成了謙遜、善良、正直和勇敢的新青年代表,听秦院長說某位市領導看了報道後,不僅扭轉了對市二醫院的負面印象,還提議雲開為本年度渝都十大杰出青年的候選人,這叫他以後還腫麼扮低調當壞人?
果不其然,一桌子人都擱了筷子,表情各異地望著雲開。哈佛畢業的海龜,藥學博士施洋不以為然地問︰「雲開,你在哪上大學的?」
這話問的,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不好意思,我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有,讓你賤笑了!」雲開一臉不以為恥的樣子。
大學大學,大概學學,可見學習並非上大學的主要目的。不僅華夏如此,University這個英文單詞,音譯就是「由你玩兒四年」,可見國外的大學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他還真不認為上大學有啥好顯擺的。
當然,美麗大方的女大學生可以例外,比如坐在雲開對面,那位一頭金色短發,長得禍國殃民的金玉堂。金玉堂是由呂博士指導畢業課題的大三學生,貌似這位金大美女不善言談,流行的說法就素高貴冷艷,即便在呂博士介紹到她時,也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雲開想了想又問施洋道︰「施博士,剛看到報道說,一名留美博士槍殺了自己的前任女友,好象就素哈佛的——您認識他麼?」
「不認識!」施洋趕緊撇清,臉色很是尷尬。
大家都是高智商,哪還不明白這兩位是杠上了?呂萬新總算明白沈岩所說的,這小子果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自我解嘲般打趣道︰「壓力山大啊!我現在很擔心,搞不好哪天就被雲開揪了小辮子,一不小心就得卷鋪蓋走人了……」
沈岩等人很辛苦地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雲開和施洋兩人也笑了,赤腳醫生和御醫之間暫時打消了互相鄙視的念頭,氣氛也融洽了許多。
比一個吃貨還能吃的,就是一群吃貨。何小玲點的菜也不少,但在一群老少獵藥人的奮勇拼搏下,滿桌子菜都見了底,不得不再添加了幾個素菜,一盤拍黃瓜,一盤萵筍絲。
大家舉起筷子磨刀霍霍時,雲開突然喝道︰「別吃,有毒!」
一桌子人不明就里,全都吃驚地望著他。
雲開起身把拍黃瓜端到自己面前,舉起筷子嘗了一口,點點頭說︰「的確有毒!」
「有毒你還吃?」何小玲童鞋不干了,眼饞地盯著拍黃瓜,惡狠狠地質問道︰「你不會是想吃獨食吧?」
「這黃瓜確實只有我能吃!」雲開很蛋定地丟了一塊黃瓜到嘴里。
滿桌子人都為之側目,心想這家伙到底是哪來的怪胎,臉皮居然厚到這種程度?你想吃就吃吧,最多再叫一份就是,也用不著編故事來嚇唬大伙兒吧?何小玲打死也不信有人敢在大學餐廳投毒,鄙視地問︰「你以為你是段譽啊?滿桌子人都不能吃,就你不怕有毒?」
這話無意中接近了事實的真相,當然雲開絕不會承認,他反問道︰「你好好想想,我跟你們的差別在哪?」
「我們沒你臉皮厚唄!」何小玲氣鼓鼓地說。
「哎,看樣子我犯了眾怒啊!」雲開擱下筷子,無奈地嘆氣說︰「我比你們來的晚!小玲姐我問你,我來之前你們吃過什麼?」
「一直餓著肚子等你,啥都沒吃上。你還好意思問?」
「吃過幾碟花生。」一直含笑旁觀的沈岩教授,出聲提醒說。
雲開「啪啪啪」地鼓掌,得意洋洋地說︰「看看,還是咱們沈教授厲害。我人微言輕啦,還得麻煩沈教授您給他們解釋下,為啥生黃瓜不能和花生一起吃……」
沈岩教授本來是學中醫的,年輕時做過十多年的醫生,後來遇到雲景天那個老怪物,受了打擊和刺激後才從事醫藥研究。他對這些醫學常識當然捻熟無比,笑著搖頭替雲開解釋道︰「生黃瓜性味寒涼,而花生則多油脂。從中醫角度來講,如果性寒食物與油脂相遇,會增加其滑利之性,可能導致月復瀉,所以雲開說有毒也沒錯。」
「對,對,就是這麼回事!」雲開有沈老板撐腰,說話也硬氣了許多。「為了你們的身體健康著想,這盤黃瓜我就勉強收拾了,鋪張浪費可不是好習慣!」
「我還就不信了!宮保雞丁不就是黃瓜和花生一起炒的麼?」何小玲見雲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是熟黃瓜好不?」雲開無奈地翻著白眼說︰「白開水與自來水能一樣麼?燒熟的黃瓜跟生黃瓜能一樣麼?你要是不相信中醫,可以再點一盤拍黃瓜吃了試試……」
「試試就試試!」何小玲果然招呼服務員,又點了一盤拍黃瓜,還示威性地瞅了雲開一眼。
雲開笑嘻嘻地等著看好戲,心里卻有些疑惑。給他辦入職手續時,何小玲還是個挺溫和的女生,這會兒腫麼就瞧他不順眼了?
他不知道的是,何小玲其實是施洋的女朋友。之前雲開說留美博士槍殺前女友什麼的,她就有些憋氣,施洋跟雲開計較未免會失了身份,可何小玲卻沒這個顧慮,心里早就想找點茬了。
啊,你可以惹她,但千萬別惹她熱戀中的男朋友。
服務員再次端上來一盤拍黃瓜時,雲開就不吱聲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誰愛吃誰吃去。
抬杠的何小玲倒是沒多吃,反而是施洋吃了不少,大概是擔心何小玲真中毒了出洋相,還有人湊樂子也嘗了幾口。對小盆友們的打打鬧鬧,沈教授也懶得攙和,反正年輕人體力好,最多拉個肚子也吃不死人,便順口問起雲開的解毒藥來。
雲開沒敢透露龍行雲這個特殊病人的細節,只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中了一種叫七月流火的奇毒,他必須在半年內配出以毒攻毒的特效解藥。
「七月流火?這是什麼毒藥,竟比眼鏡王蛇的毒性還劇烈?」
「的確如此,號稱天下九大奇毒之一。」
「除了解毒救人外,這個研究對咱們實驗室也很有價值。」沈岩教授點頭說︰「小雲啊,你需要什麼藥材和設備,都可以找呂博士要,這事兒他會全力支持。」
呂萬新也順水推舟點頭說︰「我贊同沈教授的意見。特效解毒藥的研究,是咱們實驗室研究體系的重要補充,我提議成立項目攻關小組,由雲開擔任項目負責人,經費暫由實驗室支出……」
「感謝沈教授和呂博士信任和支持!」雲開突然天上掉餡餅了,趕緊順竿往上爬︰「人我可以自己挑麼?」
「抽得出來的話,我盡量協調……」
遺憾的是,雲開挨個兒看的時候,滿桌子人沒幾個願意搭理他的。當然,這事也怪不得別人,憑空冒出來個毛頭小子,一無經驗二無學歷,誰願意跟著你干?
「那就金玉堂吧!男女搭配,干活也不累……」最後雲開盯上了年齡最小的金玉堂。一堆博士博士後的,咱駕御不了,一個女大學生咱還收拾不了麼?
滿桌子獵藥人都碉堡了,神色古怪地望著金玉堂和雲開。何小玲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就象點燃了火藥桶似的,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金大美女,惱怒地問道︰「雲小姐,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個?」
「啊?你不是女的?」雲開瞠目結舌,眼珠子快掉出來了都。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還是呂萬新厚道一點,忍著笑意打圓場說︰「哈哈,玉堂剛來報到時,我也差點認錯了,哈哈哈……」
糗大了,糗大了!好好一個大男人,你說你長那麼禍國殃民干嘛呢?
隔壁幾桌實驗室同事見有熱鬧可看,也紛紛跑詢問,又紛紛捂著肚子跑,整個餐廳里都是壓抑不住的笑聲。雲開悲桑地自我安慰道︰「人生就像憤怒的小鳥。當你失敗時,總有幾頭豬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