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幾人約好在機場踫頭。
雲開忽悠巫七七的辦法很簡單,替蘇杭假傳戰書說︰「打敗我表哥蘇北有啥了不起的?不管是你蝴蝶谷的人,還是神女峰那些女神經,在我手下都撐不過十招。有誰不服氣的,姐在金銀島等你們,有膽你就來……」
巫七七一听「女神經」三個字就抓狂了,氣咻咻地嚷道︰「這樣子你都忍得下去?不行,姑女乃女乃我得去一趟金銀島,我跟她拼了!」
不知道巫七七後來醒悟了沒有,反正她是來機場了。兩人站在機場大廳門口,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正在不冷不熱地閑聊時,金玉堂和金玉律也趕到了。
金校花自己的顏值太高,所以對美女不太感冒。他不認識巫七七,以為她是路人甲,哦不,路人乙,一開口就問︰「你說的那個巫婆呢,還沒到?」
唉喲媽呀,這貨絕對是專業坑隊友來的,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雲開的眼皮都眨抽筋了,滿嘴跑火車說︰「神馬《武破》?我不看網絡小說的……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玉堂,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心理醫生,美貌與才華並重,氣質與顏值雙絕的巫七七小姐!」
金玉堂跟巫七七都瞪圓了雙眼,不過巫七七是被氣的,而金玉堂是被嚇的。
小巫婆踩著高跟涼鞋,氣哼哼地轉身進了大廳,只留下一個傲嬌的背影。金小四還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嘀咕︰「巫婆,巫婆……腫麼是個小屁孩?一個十五六歲的萌妹紙,能治好精神依賴癥麼?」
「小四你閉嘴,想都不能想,那菇涼會讀心術!」
用表鏈的話說,雲開這回又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狠不得縫住他的嘴說︰「想想你家那個禍害妹妹,不也跟她差不多年紀?」
金玉堂果斷地閉嘴了。
一行四人之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人是金玉律。經歷過背叛與被背叛的連環打擊,原本意氣風發的人變得沉默寡言,面對雲開甚至帶了些討好的眼神,雲開禮貌地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金玉堂買的機票都是頭等艙,一行人順利抵達東海之後,金地公司東海分部派了輛商務車接機,在金玉律指引下開到了一處住宅小區里。
金玉律掏鑰匙準備開門,遲疑了一下,回頭深深地鞠了一躬說︰「玉堂,雲開,七七小姐,我金玉律是個混蛋,對不起叔叔的養育和栽培之恩,也對不起兄弟姐妹之間的情分。邱芸的事情拜托各位,我金玉律對天發誓,以後做牛做馬都毫無怨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同理,可恨之人,也常有可憐之處。
雲開和巫七七不便說啥,金玉堂皺著眉頭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金家比不得夏家人丁興旺,千萬內斗不得。這件事情結束後,律哥你跟玉葉姐去開拓歐洲市場吧,將來怎樣完全取決于你們自己。」
金玉律心頭釋然,面色一喜道︰「我沒臉再見叔叔的面,回渝都就立刻出發。如果歐洲市場有所斬獲,我再跟妹妹回來當面請罪,否則……」
「不用說了,律哥開門吧。」金玉堂擺了擺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雲開冷眼旁觀,暗道了一聲厲害。金大叔姜是老的辣,金玉堂也有了一絲大將之風,把兄妹倆流放海外這一手,讓兩人帶罪立功開疆拓土不說,還避免了手足相殘的家庭悲劇。
另一方面,這一手也算是仁至義盡——如果換成夏家或白家,這對敢背叛家族的兄妹倆,早就被人間蒸發了吧?
金玉律沒再多說,感激地點了點頭,打開房門邀請三人進屋。
客廳里剛剛收拾過,卻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異味。一名瘦骨嶙峋眼窩深陷的女子,從沙發上起身招呼道︰「玉堂,你們過來了?」
「芸姐,你來東海也沒打聲招呼,我媽一直惦記你呢……」金玉堂對堂嫂的態度反倒比對金玉律親熱,微笑著介紹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雲開和巫七七。」
邱芸提前接到過金玉律的通知,面色蒼白地苦笑道︰「姐姐現在這個樣子,哪還有臉見人?你們坐,我去給你們泡茶……」
邱芸逃也似地進了廚房。
三人沒坐多一會兒,就听見廚房里傳來「砰咚」一聲。金玉律臉色一變沖進去,緊接著一陣尖銳的喊叫和撕扯聲傳了出來,金玉堂搖搖頭跟進廚房,跟金玉律合力才將邱芸制服,抓住雙手拖進了臥室。
金玉堂大聲喊道︰「雲開,快點!」
雲開跟巫七七對視了一眼,取出藥箱和注射器械進了臥室。渾身痙攣面孔扭曲的邱芸,被金玉律和金玉堂按在床上,眼神瘋狂地嘶叫道︰「玉律,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啊……」
雲開出手如風,突然點在了她的麻穴和啞穴上。
邱芸渾身不能動彈,只是口吐白沫涕淚交加,嘴里發出「 」的啞吼,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狀,讓金玉律不忍直視,滿臉痛苦地背過了臉去。
雲開用針管取藥,讓巫七七幫手拉開邱芸的衣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邱芸的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針孔。更可怖的是,她雙臂的皮膚都已潰爛,恐怕全身都好不了哪去,只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
雲開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位置扎進針頭,將一管鮮紅的藥液注射進去。
「讓她休息一會兒,咱們先出去。」雲開解開邱芸的穴道,面無表情地走出了臥室。
這是雲開第一次接觸紫冰之毒的受害者。其毒癮發作後的淒慘程度,並不亞于龍神當初所中的七月流火,這讓身為毒師的他也心情沉重,震撼不已。
古往今來,還有什麼樣的毒藥,比毒品的危害更大?
有什麼樣的毒藥,曾引發了一場國與國之間的侵略戰爭,還讓一個有數千年歷史的文明族群,被人嘲諷為「東亞病夫」?
有什麼樣的毒藥,讓全世界超過兩億人感染,並且每年導致二十萬人毒發死亡?
沒有,一個都沒有。所謂的天下九大奇毒,不過是毒性奇特而強烈而已,這九種毒藥殺死的人數加起來,也不足毒品的萬分之一。
雲開第一次對毒術產生了質疑和迷茫,也對「毒師」這個稱呼產生了強烈的反感。
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半個小時後,臥室里傳來一聲咳嗽,帶著些劫後余生的疲倦。雲開沖巫七七努了努嘴,巫七七紋絲不動,盯著雲開在他腦海里說︰「自作自受!我憑啥要幫她?」
「七七大小姐,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伐?」雲開也在腦子里回答說。跟巫七七接觸幾次之後,他也模索出了對付這丫頭的辦法,雖然不能完全阻擋她的意識強暴,卻也不至于暴露得紅果果,可以有限度地保住思維秘密。
與此同時,他也面臨著極大的壓力和挑戰。巫七七的年齡比他小四五歲,卻能跟他斗個旗鼓相當,如果有一天被她甩到後面,結果將不堪設想——
比如,邱芸即將經歷的遭遇。
「上次謝子誠的事,你已經欠過我一次了。」巫七七伸出兩跟指頭,在雲開眼前晃了晃,他只能苦笑著點頭承認。
金玉堂和金玉律搞不清兩人的啞謎,只看得一頭霧水。
「還有,你在背後喊我巫婆的賬,我也記下了。咱們騎驢看賬本,走著瞧!」巫七七示威性地瞥了雲開一眼,嫌惡地皺著鼻子進了臥室。
客廳里,面對金家兄弟的疑問,雲開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
臥室里,邱芸渾身冷汗,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慘笑道︰「七七小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其實,姐姐吸毒之前也不難看的,如今卻成了這個鬼樣子……」
「看著我的眼楮!」巫七七以命令地語氣,冷冰冰地開口道。巫七七不是善良的蘇杭,只把這事兒當成跟雲開的交易,完全沒心思跟一個素不相識的病人套近乎。
「哦。」邱芸尷尬地閉上嘴,不由自主地望向巫七七的眼楮。
剎那之間,她仿佛卷入了一道無法抗拒的激流漩渦,又仿佛穿越了一道時空之門,身不由己地飄蕩在寂寥而清冷的浩淼星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後徹底迷失其中……
巫七七入侵不了雲開的思想,但拾掇邱芸這樣的普通人,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她在邱芸的意識之海里,扮演了一位至高無上的女神,高高在上地問︰「你是誰?」
「我是邱芸。」
「你為什麼吸毒?」
「我不是自願的……」邱芸的腦海里冒出第一次吸毒的場景。
人艱不拆。巫七七一覽無余之後,轉念之間便將這個場景從記憶里刪除。
雲開背後說她是「巫婆」,其實一點都木有冤枉她。這丫頭不是神馬善類,雖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卻也起了一絲打抱不平之心,咬牙切齒地哼道︰「你會忘記這件事。但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我會忘記這件事。」邱芸咬牙切齒地重復道︰「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你厭惡毒品,想起毒品就會嘔吐昏迷。」
「我厭惡毒品,想起毒品就會嘔吐昏迷。」
「你也會忘記這段對話。」
「我也會忘記這段對話。」
「五分鐘之後醒來。」巫七七下了最後一道意識指令,施施然地走出了臥室。
半年之後,一名英俊而風流的男子,離奇地死在了下榻的酒店。警方深入調查之後發現,這名男子涉嫌販毒、迷奸、詐騙等違法活動,案情不了了之,以吸毒自殺而草草結案。
沒有人知道,這是一起策劃周密的謀殺,其始作俑者正是巫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