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緣分?世界上其實從來沒有緣,只有分,有緣無分,其實就是無緣無分。所謂的緣,不過是人們自己欺騙自己,又騙騙他人罷了。注1
情分則是比緣分還要玄妙的東西,它無根而生,悄然滋長,虛無縹緲,卻又勾人心弦。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只是人們無緣無分,卻不舍得放手的說辭罷了。
梁無雙將碗放到一邊,輕聲道︰「這畫上的神韻真是像極了蘇姐姐,蘇姐姐是萬中無一的女中英豪,我曾匆匆見過一面,都難以忘記她的那份灑月兌泰然,也難怪王爺兩年來的念念不忘。」
「女中英豪?」墨歡禮勾唇一笑,「不過是地痞行徑,惹是生非還不想後果罷了。」
听聞這兩年來,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蘇朝夕,每次提時都無一例外的惱火,可今日貌似沒有這樣的跡象,梁無雙沉眉,微<微一笑︰「王爺,先喝粥吧,別空了肚子。」
墨歡禮雖不想喝,但也總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便拿過碗來喝了兩口。
蘇安辰早就喝完了,放下碗跑過來︰「爹爹,娘親呢。」
「娘親回家去了,得了空就來看你,你先出去玩吧。」墨歡禮模了模他的小腦袋,微笑。
蘇安辰啪嗒啪嗒的跑開了,梁無雙收拾了他吃的空碗,狀似無意的問︰「蘇小公子真的是蘇姐姐和王爺的孩子嗎?」。
「不是。」想到最開始時是因為這個孩子結了緣,墨歡禮的眉眼都柔和起來。「但也差不多了。」
梁無雙舉目四望,書房里到處都掛著蘇朝夕的畫像,或調皮。或嫻靜,栩栩如生,衣袂當風。
「王爺,那日南陽姐姐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南陽姐姐只是一時沖動,等靜下來她就會想明白的。」她道。「只是,王爺真的打算一直等下去嗎?我听說你現在都已經沒有派人去尋了,莫不是……放棄了?」
梁無雙惴惴不安的問出口。眼楮小心的瞄著他,生怕說錯了話惹他生氣。
墨歡禮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坐于書桌前鋪開畫紙。開始研磨。逐客的架勢相當明顯。
梁無雙想了想,矮身行禮︰「王爺既有事,那無雙先告辭了。」
——
畫紙上,一筆一勾,蘇朝夕的輪廓漸漸清晰,墨歡禮也不知道如今他是在用一種什麼樣的情感描繪她的顰笑,失落嗎?還是寂寞?沒有再派人去尋她,是因為他知道。尋了也不會有結果,她和他。已經是雲泥之差,天地之別,再不能同望一輪月。
他也沒有想過放棄與否的問題,這兩年來發生了太大的變故,太多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好好想過這個問題。
又或許他午夜夢回時想過,若是有一天,這紙上再不能勾勒出她容顏,就是他的放棄伊始吧。
書房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墨歡禮停住了手中的筆,皺眉向著窗外看去,最近王府里的人真是越來越欠管教了。
窗外什麼都沒有,聲音應該是從別處傳來的,門口梁無雙去而復返,聲音有些喘︰「王爺,出事了。」
她指著外面說︰「蘇小公子他,他落水了!」
墨歡禮噌的一下起身,疾步闖出了門。
自從蘇朝夕從水中消失之後,他對水一直都有一種古怪的情結,恐懼水,卻又希望水能重新將她還回來。所以王府里一直都有湖,但他從不靠近。
此時听聞蘇安辰落水,他的心尖像被人揪著一樣,這個孩子是她留下的,誰也不能帶走,水也不可以,這種事他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好在趕到時,蘇安辰已經被下人安置在水榭處了,梁子修渾身濕噠噠的立在一旁,表情緊張,看著蘇安辰吐了幾口水悠悠轉醒,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墨歡禮,他安撫道︰「沒事了,你別緊張,這水不深,你想的那種事,不會發生了。」
他話音落下,指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文墨先生嘆息︰「都怪我,沒有及時看住他,才讓他掉下去了。」
墨歡禮沒有理他們,走到蘇安辰身邊,緊緊抱住他,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小孩子本來害怕,此刻卻特別懂事,小手拍著他的後背安慰︰「爹爹,我沒事。」
他濕噠噠的小臉湊到墨歡禮的臉旁親了一口,笑眯眯的說︰「爹爹,我看見娘親了哦。」
墨歡禮指尖微顫,「你說什麼?」
「我看見娘親了,娘親變得好漂亮,她還穿著一身紅衣服,她說她要嫁人了,讓爹爹不要擔心她。爹爹,娘親說,她希望你也能幸福。」
小孩子稚女敕的聲音擲地有聲,眾人心頭都是一震,難道是孩子掉進水里的時候溝通了陰陽,看見了常人看不見的事?
梁無雙驚道︰「難道蘇姐姐真的如南陽姐姐所說,是離開了嗎?」。
墨歡禮從剛開始的微驚,慢慢轉為平靜,他溫言︰「娘親還有說別的嗎?」。
蘇安辰搖頭說沒有了,墨歡禮點點頭,吩咐下人帶著他去沐浴換衣服,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對他這麼平靜的態度,梁無雙有些驚訝,小心的追問︰「王爺,您覺得小公子說的是真的嗎?」。
墨歡禮回頭看向她,目光凌厲,像是兩把鋼刀戳破了她的心思,讓她有些無措,然而下一秒,又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一樣,一切都恢復平靜。
梁無雙的心慌了一瞬,沒有再追問。
離開了水榭,想著剛才蘇安辰說的話,墨歡禮心里其實半句都不信。那樣連貫的話,還知道在那個時候說,明顯是有人教的,剛開始的確是騙過了他,甚至有那麼一瞬,他以為孩子真的了跨越時間見到了斯人,但後來那話里,卻盡是破綻。
這破綻別人不知道,只有他了解。
當初蘇朝夕驕傲的說她是21世紀的好青年時,曾提到過,她差點就嫁給了那里一個叫紹祺的人,而他們那里嫁娶,穿的都是叫婚紗的服飾,那婚紗,是通體雪白的。她提到這衣服時還對這里沒有而倍感惋惜,而如今,若孩子說的是真的,她又怎麼會放棄夢想中雪白的婚紗不穿,反而去穿什麼紅衣服。
到底是誰,指使這麼小的孩子,做這樣的事,撒這樣的謊。(未完待續。)
PS︰注1︰節選自《鬼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