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徐明急的在這凜東里都冷汗直流時,一道仿佛天籟之音的聲音駕到——「柳絮,你這是干什麼啊,是不是大伯母和二哥怎麼了?」影羌院的大門處,剛剛領了徐明嬗的吩咐,去青壟榭找徐幼容的琴心,此時居然喘的話都說不上來的拽著徐幼珊,一語不發得跑了進來,不管徐幼珊的臉上此時心驚膽顫的神情。
而等到徐幼珊進了影羌院後,看見院中圍滿了的人里,只穿著一件不算厚實的湖色素面金色滾邊緞面繡袍得裴氏,直直的佇立在這大風大雪交集的院中時,徐幼珊馬上就閉緊了嘴,然後和剛剛的徐明嬗、徐明一樣,在快快的深呼吸了幾下,穩住了自己的氣息後,她就走近裴氏。
「大伯母,你看這雪下的這麼大,我們回屋好嗎?」。徐幼珊不動聲色的先從徐明嬗的手上接過了斗篷,輕輕的披在了裴氏的身上,然後再從徐明的手里接過紙傘,為裴氏打上。
「不。」而裴氏和以往一樣,只要是徐幼容和徐幼珊,那不論是她們給她披上的衣服,或是她們為她撐的傘,裴氏都不會拒絕。但盡管如此,有時裴氏還是會不听徐幼容和徐幼珊的話,就像現在一樣,還是靜靜的佇立在院中,看著觸眼可及的那一株株梅樹,不言不語。
「那好,那我們就在這再看一會兒梅樹就進去,好嗎?不然留二哥一人在房里,我不放心啊。大伯母。」徐幼珊又悄悄的從徐明手里接過了一件,柳如剛剛遞過來的柿蒂紋折枝花軟綢淡紫絨披風,再輕輕的為裴氏披上、系好。
「宸兒?」裴氏呢喃道。
「對。大伯母,二哥現在生病了,我們進去照顧他,好不好?」徐幼珊在為裴氏撐傘的手一頓,然後硬是把眼淚眨了回去的穩住聲音,輕輕的說道。
「好。」而這次裴氏沒再拒絕,而是扶著徐幼珊的手。就往屋里走去。而這一路上,眾人都轉過了臉去的不想讓誰看見他們紅了眼楮,只是除了自徐幼珊出現後。就一直在凝望她的聶蘇泫。
而徐幼珊當然也是早早的就看見了聶蘇泫的,但她此時不能離開裴氏的身邊,而且她也不想離開裴氏的身邊,更何況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聶蘇泫。如果說在榮華殿的那晚前。徐幼珊還能只把聶蘇泫當作一個無關緊要得陌生人的話,那在榮華殿的那晚之後,面對著聶蘇泫、她的這個救命恩人,徐幼珊就不知道該怎麼去和他相處了。
于是在徐幼珊攙扶著裴氏,和一直看著她的聶蘇泫擦身而過時,她沒有,而他,也同樣沉默不語。
徐幼珊攙扶著裴氏回到屋內後。徐明嬗他們肯定也是跟了進來的,大家一通忙活。在等好一會兒後,才把裴氏給裹得暖暖的坐在了徐宸的床邊,但等大家都擦了擦汗,松出一口大氣時,眾人才發現,聶蘇泫不見了。
「聶六呢?」徐明嬗向琴心問道。
「回您的話,剛剛在您們忙成一團的時候,聶六也不好打斷您們,于是就說他自己一個人出去逛逛,一會兒就回來。」琴心答道。
剛剛徐幼珊他們也的確是只顧得忙活裴氏了,連聶蘇泫這個客人都忘了,此時大家想起來,也頗為不好意思,但就在齊暄要派人去找聶蘇泫回來時,這段時間里一直高燒,昏昏睡睡的徐宸突然有動靜了,讓徐幼珊他們又是一陣忙亂,所以就把讓人去找聶蘇泫回來的事都給忘了。
于是就這樣,聶蘇泫一個人出了影羌院,獨自慢慢的在徐府中閑逛著,心里什麼都不想,就那樣慢慢的一直走,卻居然就和剛剛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三人的路線一模一樣,最終都走到了青壟榭。
「聶六?」
而當在青壟榭里的婉兒看見聶蘇泫時,不禁嚇了一跳的叫道。
可被婉兒的聲音也同樣嚇了一跳的抬眸看向她時,聶蘇泫心里也是一驚的。在和徐幼容糾葛不斷的這些年里,其實不只徐幼容已經對聶蘇泫了如指掌了,就連聶蘇泫,對于徐幼容身邊的一些人和事,也在不知不覺中的印在了腦子里,而婉兒這個徐幼容的大丫鬟,聶蘇泫當然是想不知道也不可能的。
「徐大在里面?」聶蘇泫直接問道。
「是的。」可婉兒卻是在停頓了一會兒後,才回答的聶蘇泫。
而接下來,就誰都沒了,但婉兒卻以為聶蘇泫是會馬上就走的,畢竟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聶蘇泫在听到有徐幼容在的地方,那都是會以飛一般的速度盡量離開此地,以求避開徐幼容的。
可這次讓婉兒驚訝的就是,在聶蘇泫知道徐幼容就在青壟榭里之後,居然沒有立刻轉身而走,而是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後,竟然就提步向著青壟榭里走去了。
冬天的青壟榭,是安靜的,除了打掃的僕人們外,一般人也是進不到這兒的,因此此時在聶蘇泫越過婉兒他們,徑直向青壟榭里走進去後,一路上都是非常安靜的,直到他順著長廊一直走,走到了那個有著明艷絕色容顏的女孩身旁時,他才停了下來。
風,還是一直在呼嘯著,但徐幼容卻始終無動于衷,任它吹亂了她的長發、吹紅了她的臉頰、也吹冷了她的身上的溫熱。而且就連聶蘇泫已經站到了她的身旁,她都沒發現,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平靜無波的水面發呆,直到過了好久好久以後,她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緩緩轉頭,然後在她看見了他時,她怔忡了。
「聶六?」徐幼容不確定的喊道。
「徐大。」聶蘇泫面色清冷的看著她。
對了,這真是聶蘇泫。除了他,誰還會這樣一臉欠揍的冷漠的看著她?徐幼容嘴角一彎,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就又轉過了頭去,不再理聶蘇泫的又看著湖面發呆。
而此時徐幼容對待聶蘇泫這樣反常、待理不理的態度,聶蘇泫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也靜靜的就這樣站在了徐幼容的身邊,不言不語。
徐幼容在看著湖面發呆,不。聶蘇泫站在了徐幼容的身邊,看著天邊淺淺的藍色。也同樣不。于是就這樣,兩個沉默的人在此時空蕩蕩的長廊下,一個看水、一個看天的一起沉默著。
「宸兒的身體一直很好。從小到大都沒有生過什麼重病,就算偶感風寒,他也會很快就痊愈,然後再精神百倍的和我一起去盛安軒入學。那天也是一樣的。早上宸兒都還好好的。一點病征都沒有的在對我和珊姐兒笑,然後我們就一起去王府給老祖宗過壽……」
被風肆虐的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音,可聶蘇泫耳里此時卻只有徐幼容的聲音,就算徐幼容這樣沒頭沒尾的就和他說起了北定老王妃壽辰那日里發生的事,但聶蘇泫還是能很好的跟上徐幼容的腳步。
而之前安靜的過了頭的青壟榭里,此時卻揚起了徐幼容如銀鈴般的聲音,一直在平板的說著那天、徐宸第一次昏倒的事情。她也不管聶蘇泫是不是在听,是不是听得懂。徐幼容就是那樣聲音毫無起伏的說著、說著,好像她就只是想把這些壓在了她心底的事,都說出來一樣。
「等等。」
但就在此時格外安靜的青壟榭內,一直特別沉默得听著徐幼容在的聶蘇泫,在她說到徐宸不過就是前一段日子臉色蒼白了些、看上去白的透明了些罷了,他的身子根本就一直很好時,聶蘇泫卻猛的出聲喝停了徐幼容,「徐大,你剛剛說什麼,徐二在前一段時間,臉色就有些蒼白,白的都有透明感了?」
「對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徐幼容看見聶蘇泫的這個反應,也突然一掃頹廢,正色的答道。
但聶蘇泫卻沒立刻回答她,而是在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後,才突然抬眸,對著徐幼容說道︰「走,我們回去找齊大哥。」
于是聶蘇泫和徐幼容又急急忙忙的向影羌院行去,而途中徐幼容不是沒想向聶蘇泫問清楚,他到底是想到了什麼,可每當她向他望去時,只要一見到他眉頭深鎖的樣子,徐幼容就會按耐下自己心急如焚的情緒,而就是在這樣反反復復的煎熬下,聶蘇泫和徐幼容總算是回到了影羌院,然後在徐幼珊他們迎出來時,聶蘇泫卻猛的一步上前抓住齊暄。
「齊大哥,你可知齊院首現在在哪?」
眾人都被聶蘇泫的這一下給弄懵了,但齊暄還是如實說道︰「我七叔祖現在應該是在王府里,守在老祖宗身邊。」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王府,還煩請齊大哥你帶我去見一下齊院首。」聶蘇泫正色道。
「沒問題,可蘇泫,你能先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麼了嗎?」。齊暄擔心的皺了皺眉,問道。
「雖然現在我還不確定,可有很大的可能,徐二這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毒了。」聶蘇泫一字一句的回道。
天空里忽然又飄下了雪,大片大片的,就如羽毛飛在了半空又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一般,只是其個頭之大,只看那落到了徐幼容、徐明嬗、徐明和徐幼珊頭上、臉上、身上的雪花,就可以知道,這是一場這個冬天以來,最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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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里的晚上,一直就是比白天還要冷上許多許多的,尤其是近幾日來,東陽巷徐府里的氣氛,更是一日比一日的還要低迷,那就更不用說到了萬賴俱寂的晚上,徐府影羌院內,那濃的都快化不開的悲傷氛圍了,直壓的人們都快透不過氣來。但是,今晚很奇怪,最近一直彌漫在了悲傷的影羌院里,此時居然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了些喜悅的氛圍出來,只是這隱隱約約的喜悅,好似被使勁的壓抑著,只有當人們走進了那影羌院的正屋里時,才能明顯的感覺出來。
就像這時正好就是佇立在了正屋內間,徐宸床邊不遠處的徐幼珊四人一般。
「好了,好了,你們快看啊。」徐幼容的粉唇此時抖抖索索的在和徐幼珊她們說著。
「我看見了…看見了。」徐幼珊抓緊了徐明的手,眼淚模糊的答道。
而正在被徐幼珊緊緊抓著,手都被她抓疼了的徐明,此時心緒浮動也很大,只是她和徐明嬗一樣,知道她們身旁的徐幼容與徐幼珊更加的激動,所以徐明嬗和徐明不出一語,只是牢牢的站在徐幼珊二人的身邊,支撐著她們倆高興到幾乎搖搖欲墜的身體。
但能讓徐幼珊四人這樣的,現下除了徐宸外,再不做他想。而事實也是如此,在早上聶蘇泫和齊暄、還有徐幼珊眾人都一起急急忙忙的跑到北定王府,找到了齊沅後,聶蘇泫就把近日他在周惠帝身邊當差,從而听過的一個宮闈故事里,出現過的和徐宸一模一樣的中毒事例,和齊沅一五一十的說了以後,齊沅大驚,然後就一頭扎進了書房里。
而等到將近一個時辰後,齊沅再出來時,徐幼珊他們的晴天,也就到了。
離傷青,宮闈秘毒,藥方早已失散多年,本也該在世上絕跡,但古書上記載,其毒性極其溫和奇特,初服之對人無害,但若長年喂之,等毒性達到一定的程度時就可爆發,使人像突然感愈風寒者一般,別人根本看不出什麼異狀,只是時日一久,這像得了風寒之癥的離傷青就會讓中毒者一直高燒不退,直至最後的一命嗚呼。
而臉色蒼白,有透明之感的癥狀,就是離傷青爆發的前兆。只是這臉色蒼白和有透明之感的人何其多,這前兆也極其輕微,一個不注意就是會忽略了的,這真是防不勝防啊。
這次要不是聶蘇泫,估計徐宸到死,徐幼珊他們都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