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徐叡都是不由得一驚,趕忙上前,和著孟海一起阻止住了周惠帝的舉動。但其實這都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因為在接下來好長的一段時間里,就算徐家兩位老太爺和酈王謝琰幾人,一直在阻止周惠帝,但該砸到謝玟身上的東西,可是一件都沒有少啊。
因此到了最後,等周惠帝把玄木白玉牙雕九龍雲紋書案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完後,底下的謝玟早就是一身的狼藉,額前更是已破皮流血了。
「哈……哈哈哈……」
而這一夜,廣明殿內所有的人,更是都听到了的,從殿里一直傳出的,那一陣陣蕭索淒涼的笑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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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之中的燈火,從來就是沒有熄滅過的,就算到了天明時分,那宮城之中的燈火,也是要亮好久好久之後,才會熄滅。=.==而昨夜宮城里那一片片璀璨的燈火,雖也還是和往日一般的在今天早上天明後許久才被熄滅的,但不知為何,映著今早初升的朝陽,整個宮城卻是從里到外的散發出了一陣蕭索冰涼的感覺,讓人不禁都是心里一酸。
「這次聖上,怕是真的不行了吧。」
廣明殿外不遠,正在向著承德門一步一步走去的兩個身影,門下省門下侍中徐和南襄公徐叡,此時正在低聲的交談著。而在徐叡說完後,徐聞言更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在酈王殿下和東暨公主完婚後,聖上就一直把期望寄托在了三皇子身上,雖聖上從來沒有明言過。但他的所作所為,卻早就表明了,儲君的人選他是早已選定三皇子殿下了。」
周惠帝想立三皇子謝玟為東宮之主,那真是早就再明顯不過的事情了,而盡管後來發生的事情接二連三得一再觸怒了周惠帝,但周惠帝就算再生氣,可其實從根本上講。也一直沒有動搖過想立謝玟為儲君的心思,畢竟若比起僅剩下的那個成年皇子——楚王謝璟來說,根本就毫無懸念的。周惠帝更心儀的肯定要是謝玟了。
盡管謝玟的所作所為,已經不適合再成為一個帝國的儲君,但周惠帝卻為了避開謝璟,而一再的一意孤行。
「三皇子可謂是聖上最後的希冀了。不然聖上之前不會對三皇子一再的寬宥。就算曝出了偷換軍需一事中,有三皇子的參與,甚至可能是主導者,聖上都還一味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這次在鄭州被活生生揪出的那三萬私兵,卻再也不容許聖上的回避心理了。」
「是啊,是容不得聖上在自欺欺人的以為三皇子是最好的儲君人選了,可也因此,聖上這次的倒下。怕就是情景堪憂了啊。」
就在昨晚,在周惠帝毫不留情的把謝玟交給徐熙。監禁進了督天府,並令徐熙徹查一切後,周惠帝就突然昏倒了。而這一次的倒下,和往常那些小病小痛、或是纏綿病榻幾月的風寒很是不同,不僅周惠帝病的比往常的每一次都更為嚴重,而且這次是就連太醫院院首齊沅也已經下了定癥了。徐又想起了他們剛剛離開廣明殿時,齊沅和他們說的話——槁木死灰,氣不固血,心氣抑郁,血氣兩虧,怕是大限之象。
「情景堪憂啊……」
徐和徐叡其後就一路沉默的出了宮,然後各自回了麒麟坊和東陽巷,只是徐叡二人回去後,一直擔心了一宿的徐家眾人總算是放心了。可離麒麟坊和東陽巷有些遠的楚王府內,此時卻還是一片靜悄悄的,楚王謝璟此時竟然還沒回來。
「王妃,趙嬤嬤求見。」楚王府,泊微後雲里,徐幼珊正拿著一本書發了半天的呆時,楚黛卻走到了她的面前,對她說外面趙嬤嬤求見,這讓徐幼珊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感到些許得不解的。畢竟趙嬤嬤和她還真是向來就不對頭的,趙嬤嬤怎麼會來找她呢?
「讓她進來。」可不管怎樣,徐幼珊卻是得見趙嬤嬤的,不論是現下不明的情勢,容不得她們再自亂陣腳,或又是單就趙嬤嬤對謝璟的特殊性而言,徐幼珊在謝璟未歸的此時,也是不能讓趙嬤嬤擔心的。所以在吩咐了楚黛後,徐幼珊就扶著吳林氏的手,去了大堂見趙嬤嬤。
「參見王妃。」一進屋,趙嬤嬤就先向徐幼珊行禮,但卻馬上就被徐幼珊讓旁邊的吳林氏阻下了,並且示意趙嬤嬤入座。
「趙嬤嬤,不知你在此時過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徐幼珊現在的心情有些亂,她還在擔心著謝璟,雖謝璟早在黎明時分就派人回來報信,說他安然無事,但現下需在廣明殿為周惠帝侍疾,因此還不能回來。可就算知道了謝璟不能回來的理由,但徐幼珊在沒親眼見到謝璟之前,就還是不能放下心來的,因此此時徐幼珊也沒心情和趙嬤嬤繞圈子,就是直截了當的問起了她的來意。
而趙嬤嬤見徐幼珊如此直接,也沒驚訝,在稍微頓了頓後,也就說道︰「啟稟王妃,老奴現在來找您,是有事想向您稟報。」
有事想向她稟報?徐幼珊一愣,趙嬤嬤會有什麼事要和她稟報的啊,整個楚王府都是她在掌管的,無論是發生了什麼事,趙嬤嬤都可以自己解決,也向來就是不需要事先對徐幼珊稟報的啊,怎麼這次會這麼反常?徐幼珊此時,是完全得毫無頭緒,但她也沒多想,就向趙嬤嬤問道︰「不知是何事?」
「啟稟王妃,在昨夜丑時左右,經過苧蘿齋巡夜的婆子看見,苧蘿齋里的人向外偷偷傳遞消息。」趙嬤嬤不輕不重的說道。
但徐幼珊卻是驚的立刻站了起來,她震驚不已的看著趙嬤嬤。可趙嬤嬤卻一點都不為所動的靜坐著,這和徐幼珊的震驚一比較,那反差之感是大的出奇。但也是因了趙嬤嬤的冷靜。徐幼珊馬上也鎮定了下來,她慢慢的又坐回了椅子上去,抬起旁邊高幾上的茶輕啜了一口後,徐幼珊才緩緩的說道︰「哦,竟有這種事?那不知趙嬤嬤可把這刁奴拿下了?」
趙嬤嬤看著這麼快就冷靜下來的徐幼珊,回道︰「自然是拿下了的,而且就連替她傳遞消息出去的二門守門婆子。老奴也一並關起來了,請王妃示下,該如何處理?」
徐幼珊的心此時是完全七上八下了。冷心雲和賢妃有來往,徐幼珊是從謝璟那兒早就知道的了,但她沒料到的卻是,冷心雲居然會在昨晚。在謝璟安危不明的時候。竟然都還向賢妃傳遞消息,她要給賢妃傳遞的又是什麼——「趙嬤嬤,那昨晚苧蘿齋的人要遞出去的消息是什麼?」徐幼珊忽然抬頭,看著趙嬤嬤問道。
「就一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如常,無異樣。」趙嬤嬤看了她身邊的瑤依一眼,瑤依就趕緊取出了一個細細的竹筒,交給了吳林氏。
如常。無異樣……徐幼珊皺著眉,不知道現下該怎麼辦了。而趙嬤嬤在一旁也不說話,就只是安靜的喝著茶。但趙嬤嬤越是安靜,徐幼珊就越覺得有壓力,也越是不懂,趙嬤嬤這是想干什麼?雖說這是一件大事,但在徐幼珊嫁進楚王府後,大事可是就沒少發生過的,也不見趙嬤嬤來找她,讓她「示下」啊,這突然的一出,到底唱的是什麼戲。
「昨夜既然趙嬤嬤拿下了這等敢向府外傳遞消息的惡奴,那肯定是審問過了的,就不知此等惡奴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徐幼珊試探的對趙嬤嬤問道。
「回稟王妃,由于此事重大,老奴不敢自作主張的私自處理,于是還沒對那兩人審問過,不知王妃是不是需要老奴把這兩人送來泊微後雲?」趙嬤嬤極其的認真的問道,好像她說的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天可憐見啊,徐幼珊什麼時候領略過趙嬤嬤對她有這麼客氣恭敬的時候啊,現下她更是被趙嬤嬤的話給嚇得一愣一愣的,等到她再回神的時候,也早已經是過了好一會兒了,但趙嬤嬤卻沒一點不耐煩的神色,反而還是安靜的在那兒喝著熱茶,但明顯那已經是第二杯了。
「咳!」徐幼珊不自然的清咳了一聲後,才再次開口道︰「帶過來就不用了,趙嬤嬤你辦事我放心,這兩個人就由趙嬤嬤你審問吧,只是這下我們把這傳遞消息的人給抓了,那他昨晚沒有回去苧蘿齋,怕是已經讓他背後之人有了警惕了。」
「是啊,但這也是個機會。王妃,我們可以將計就計的把這主使之人給揪出來,讓殿下在這敏感的時候,不必再有後顧之憂。」
趙嬤嬤在說到「不必再讓殿下有後顧之憂」時,是把「後顧之憂」四字給若有似無得加重了語氣的,讓徐幼珊也跟著微微一震,但隨即就又彎唇笑了笑,讓其他人完全就看不出她此時是在想些什麼。但隨後,徐幼珊在對苧蘿齋這件事情的處理上,卻極其的配合趙嬤嬤,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兩人曾經是那麼不對頭的主。
但不管怎麼說,反正現下徐幼珊和趙嬤嬤是極其配合的,她們兩人在以一種讓楚黛她們都有些傻眼的友好態度,一起商討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該怎麼把這個背後的主使者給揪出來。而盡管徐幼珊早已把這主使者鎖定在了冷心雲的身上,但趙嬤嬤不提一個字,那徐幼珊也就樂得跟著裝傻。
苧蘿齋
「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錦夢連冷心雲的眼楮都不敢看,就只是一味的低著頭,猛盯著自己的腳看,就好像那里可以被她盯出花來一般。
冷心雲的臉色,此刻是真的再糟糕不過了,她本就雪白的臉,現下是越發白的沒有血色了,讓人一眼看上去,都有些驚悚的意味了。但還可以慶幸的就是,這時屋里就只有兩個人,冷心雲和錦夢,可錦夢這時根本就不敢瞄上冷心雲一眼,所以自然也就不會被她嚇到了,但也不會發現,冷心雲的眼楮里,此時竟然有光芒在逐一的破碎著,就像花瓣在一片片的凋零一般。
「怎麼沒回來呢,怎麼會沒回來呢。」冷心雲喃喃的自語著,眼楮已經完全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就好像盲人一般。
「也、也許是發生什麼意外了,易媽媽也已經帶人去找了,側妃您不要太擔心了。」錦夢說著連她自己都不信的話,在安慰冷心雲。但這連錦夢自己都不信的話,又怎麼可能能安慰到冷心雲?
只見冷心雲轉過了那雙毫無焦距的眼,默默的看向了錦夢不說話,但卻讓錦夢的頭皮又是一陣陣的發麻。最近的冷心雲本來就異常的很,有時候是連錦夢都對她陌生不已了,因此此時看見冷心雲這麼看她,是嚇得錦夢腳一軟,差點就沒忍住奪門而逃。
「冷側妃在嗎?」。但就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了一道聲音,讓錦夢如蒙大赦般的趕緊走了出去。可還沒踏出大門幾步呢,錦夢就又被嚇的愣在了原地,因為就在她的不遠處,瑤依竟然帶著四個高頭大馬、健壯不已的婆子站在那兒,而瑤依身後的那四個婆子,一看就知道是明瀟院里,專門處置犯了錯的刑罰婆子們。
但這時她們會出現在這里,實實在在的是讓錦夢的臉色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尤其是在前幾日,還親自替趙嬤嬤送東西來苧蘿齋的瑤依,那一向的和顏悅色,竟變成了此時的冷漠無情時,這讓錦夢的心是直往下沉啊。
「瑤依……瑤依姐姐,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啊,是有什麼事嗎?」。錦夢牽強的笑道。
「嗯,還真是有事,王妃和趙嬤嬤請側妃去泊微後雲一趟,有事相商。」瑤依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不知是什麼事啊,瑤依姐姐你能不能先透露一點,畢竟你也知道,我們側妃的身子還不太好,若能不去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