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對面的肅王已經向她遙遙舉杯,她也只得舉起杯子。
夜光杯中的液體如血,顧芝容想起那首關于葡萄美酒與夜光杯的詩,如果把對面的肅王看作是詩中的匈奴的話,她很有一種要一口氣把杯中酒全灌下去的沖動。
但是,品酒嘛,當然不能一下子全灌下去,尤其是對于一個姑娘家。她有些苦惱地看著自己穿著的一身淡素雅的衣裳,如果是穿著一件深色的衣裳來赴宴的話,那就好辦多了,至少可以把葡萄倒在衣袖里,而不被發覺。而如今她穿的是淡色衣衫,葡萄酒哪怕是沾上一點點都那麼的明顯,更勿論是一杯鮮艷如血般的葡萄酒了。
她有些悲憤地瞪了面前那人一眼,看起來那個人真的是她命里的克星,到哪里都能克著她。
這個時候,肅王已經喝下半杯酒,顧芝容也只得舉起杯子,以衣袖掩口,硬著頭皮喝下半杯。一股熱浪直沖喉嚨,熱辣辣的,她覺得淚水都快嗆出來。酒精上頭,臉刷地紅了。
顧芝容尷尬地撫了一下臉,心底有些慌,再也無法強自鎮定。才一小口就是這般情形,那一整杯下去,豈不要當場醉倒?
看起來酒精的效力遠比她想像的要強得多,而這個時候的她,唯有祈禱先前喝下的醒酒藥物能夠抵擋一陣,好讓她拼著清醒喝完這杯酒,再藉口去茅廁的時候偷偷開溜,回家睡覺去。
「誰說顧姑娘不能喝酒?依我看,顧姑娘好酒量呢。」那廂傳來太子悠悠閑閑的話語。
顧芝容含著笑意。她知道,這明擺著太子是要刁難她,她總不能讓那個刁蠻跋扈的太子太過于得意了吧?在她的觀念里,人不分貴賤,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尊的,不是嗎?
看著手中拿著的半盞酒,顧芝容咬咬牙,為了自己日後的尊嚴,為了自己的自由,為了自己不被人看不起,即便是醉了,她也要喝下它!
酒盞未到唇邊,便覺得手上一空,他修手的手指滑過她微涼的指尖,酒盞已被他不動聲色的奪了去,面前驀然放大的是他清雅的面容,一雙星子般的眼楮就落到了她的眼楮里。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她還是看到了他微微擰了眉頭,拿著她的杯子微微轉身去,竟是將她的杯中酒一飲而盡。
她怔住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很想說的是,那杯酒可是她喝過的呀!
她喝過的東西,他居然眉頭不皺就喝了下去。對了,不是說越是養尊處優者,越是有潔癖的嗎?!
大家都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一下子全沒反應。太子微擰了眉頭,道︰「軒德…」
軒德是肅王名字里的字,太子的語氣間頗有不滿,卻有一絲無奈︰「軒德,我真沒有看出,你還是個懂憐香惜玉的……」
顧芝容不由臉色更是漲紅,當作眾人的面被調笑奚落,誰願意?都怪這個肅王太多事了,本來好好的,她喝下去,馬上告假開溜不就得了嗎?如今倒好,反倒弄出這許多事情來了。真不知道京城的街頭巷尾會不會傳出這樣的謠言︰「清冷王爺憐香惜玉,對往昔仰慕者關懷備切,二人關系猛然激增,有望牽手……」
一想到這,她不由打了個冷戰,要真的有這樣的傳聞的話,她就甭想出門了,一出門準被那些痴迷肅王的姑娘們的目光殺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顧芝容深得自己好像有點胡思亂想了。就在這時,她無意間朝對面望去,正好觸踫到肅王狀似無意投的目光,听得他淡淡說道︰「太子說笑了!我只是不想留了口舌,被人說我依仗王爺的封號欺負一個弱女子罷了。況且,君子不強人所難,這位顧姑娘生性木訥,又久居府中,若我真的強逼灌她酒的話,倒真的有失我的風度了。」
顧芝容豁地抬起頭來,死死盯住他。誰木訥了?她只不過不像在場的那些圓滑的人那般,會拍馬屁罷了。方才她見肅王替她喝了那杯酒,心里面還隱約對他升起一絲好感,以為他與太子之流是不同的,沒想到,竟然還是同樣的德行。
肅王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根本就不屑看她。
顧芝容暗自握緊拳頭,心道,好一個狂妄的王爺,你今日給我的羞辱,日後我一定會加倍還與你的!
一旁的三皇子忽地呵呵一笑︰「肅王不近,眾所皆知。再說,顧姑娘小小年紀,久居閨中,出門次數應該甚少吧?也算是情有可原。不過,我看顧家的兩位做的,應該關照一下妹妹才是,遠寧侯府書香門第,所出的閨閣小姐個個應該都出類拔萃才對,太子您以為呢?」
太子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顧二小姐與四小姐的臉色卻微微變了。
在這樣的氛圍里,三皇子的角色是扮演和事佬,息事寧人,這與宮中傳聞三皇子性子軟綿,以和為貴倒是很相符。但是听他的語氣,似乎有一點介意二小姐與四小姐沒有帶攜妹妹,致使顧芝容無法應對這樣的局面的意味在內,是以她們才會如此緊張。
顧二小姐忙道︰「三皇子說得是,我們這位妹妹年紀尚小,見識不多,倒讓太子與三皇子見笑了。各位放心,回府之後,我們一定悉心教導,不會辜負了各位的好意的。」
四小姐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顧芝容若有所思地看向三皇子。听這位皇子的語氣,大有為自己開月兌之意,難道這位皇子是……是暗地里要幫自己的?
她判研地看了一眼三皇子。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三皇子,或許因了長年身子孱弱的緣故,他的臉色較之別人要蒼白許多,但是,又或許是因了這樣的原因,他身上少了些身為天之驕子的銳氣,終年帶笑的面容,更讓人覺得親切,以至忘了他身為皇子的身份。
她友善地朝他笑笑,算是謝過他的好意。
太子見比賽完畢,再也尋不出什麼樂子,甚是無趣,便起駕回太**。此時天色漸暗,眾人目送太子離去,接著便陸續坐著自己府里派出的馬車相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