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人看事從不看苦衷。今日她為一己私利去傷害睿貴妃,那就要有自知之明。今日,朕就要拿她,甚至她上下九族,以及她背後的那個人的血,來祭我死去的孩兒!」
一口帶著血意的話被說出,司徒殤雙目充血。就算面對十萬敵軍,他也從未有這樣暴怒和欲殺光所有人的沖動。
殺!殺!殺!
綁在用刑架上的老奴,現在已是滿身血污,頭發粘連在一起,垂著頭完全看不清臉色,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司徒殤這一番殺意盎然的話一說出,她身上一陣顫抖,像是被戳中了自己極為害怕的地方。一股子騷味混著血腥味傳來,再加上牢房中特有的死尸以及蒲草霉濕的臭氣。
艱難地抬頭,很緩很緩,應該是在遭遇極大的痛苦。雙目圓瞪,瞳孔極度收縮。渾身都在不住顫抖。
徐恩只知道司徒殤在抓了這老嬤嬤以後,吩咐天牢中行刑的官員盡量在她嘴巴里撬出點什麼玩意兒來,若是撬不出來就用刑,至少磨了她的意志力,留口氣就成。可……徐恩自認為自己進宮這麼多年,見過了各種各樣在用刑以後的犯人的慘象,可……現在這個人……還能叫做人嗎?
他不禁倒吸一口氣。只是司徒殤在見到她的臉時,沒有露出半點情緒,不過是個被人脅迫的傀儡。這幕後的人慢慢查也能查出來,就算用猜的都能夠猜出個大概。現在和這女人在這兒耗著,費這樣多時間,不過是因為……她竟敢傷害夏大大,不可饒恕。
「現在你說出後頭的人,或許我還能給你個痛快。至于你的家人……」司徒殤說到這兒時刻意地停頓一下,果真見到那個女人眼中那種飽含希冀的光彩,像是從死尸立馬復活了似的。
冷哼一聲︰「你做的孽,足以誅滅九族。朕如今的心,不會有半點仁慈。」
那眸光一下子暗淡下來。徐恩站在一旁干著急。皇上這會兒子腦袋怎麼就轉不過彎來呢!明明心里知道什麼是威逼,什麼是利誘。對待這種對自己生命已經沒有希望的人,家人的命就是最大的利啊!
「只是,朕,會讓那個幕後之人給朕的孩兒,還有你們全家,一起陪葬!」
此言說出,知內情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都明白,這幕後之人,十有八九會是當今太後,司徒殤心里頭也是亮的和明鏡兒似的。不過站在一旁的徐恩倒是沒有多大的錯愕之情,或許是從小都跟著司徒殤的緣故,司徒殤經歷過的事、他的一切感情,他都明白。
那個老嬤嬤神情有些怪異地盯著司徒殤,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他心里真實的想法。然後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這一個個的,母親害兒媳、害自己的孫子,而兒子此刻卻叫嚷著要殺了自己的母親。
究竟是有多大的冤仇,能夠把人心扭曲到這種地步。
罷了罷了,她錯了就是錯了,一切都得她來承擔。
司徒殤見她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就知道她的意志力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只是這人的舌頭已被生生咬斷,說不出話來,他便對後面的官吏使了眼色,示意拿來紙筆。
所有人都認為,這樣一來,太後必將倒台,卻沒想到那老奴招供出的人,不過是蕭太後身邊的桂嬤嬤。也對,在後宮呼風喚雨這麼多年,誰的手里沒害過幾條人命,直到現在還「干干淨淨」的蕭太後,自然深諳此道。凡事都假手于人,自己不過在幕後安生地坐著,事情若是不成,她頂多失了幾枚棋子,火,是怎麼著也燒不到她身上的。
也難怪司徒殤找了幾十年依舊在她手上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監視了幾十年,依舊難以發現任何能夠推倒她的重要把柄。
拿了筆供,司徒殤轉身,再沒看後面一眼。用著略微變得有些嘶啞的嗓音道︰「殺了她。」
也不會有人去關心這個女人的尸體到最後是化作泥土塵埃,亦或是成了亂葬崗搜尋食物的野狼的月復中餐。
棋子,就是這般悲哀。更不必說,她是這樣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宮中禁衛軍奉旨前往慈寧宮捉了桂嬤嬤名沒有鬧出多大的動靜,蕭太後得知這個消息以後還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微微蹙眉,神色也是淡淡的。
桂嬤嬤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這樣剛好,別人懷疑她,自己只要三緘其口就不會讓人捉住過失,推到太後身上。自己這輩子,忠于蕭家,忠于。終于到死也沒有有過任何背叛。
在她看來,就算這次自己死了,也能算是死得其所。
如果夏大大知道這老貨竟然是這種想法,一定會翻白眼翻得暈。什麼叫死得其所?人家軍人士兵,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才是死得其所。害了那麼多人,尸體丟出去就算狼狗吃了都會吐的貨,這會兒竟然還覺得死得其所?果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呵。
遵循司徒殤的命令,將桂嬤嬤轉送到大理寺徹查。
大理寺寺卿凌雲,是今年科舉經考核以後深得皇帝寵幸的新星官員。被司徒殤收服,為人剛正不阿、是非明辨。
夏大大听聞那老奴供出桂嬤嬤,桂嬤嬤又被壓往大理寺受審。便向司徒殤請求,與之一同去大理寺听審,以一個被害人的身份。司徒殤對此表示理解,同時也思慮到她身體狀況,則言要同她一道去。夏大大沒有拒絕,輕笑著應諾。
或許這次小產真的改變了她的性子。司徒殤只覺得眼前人似乎越發的乖順,與那種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完全搭不上邊,心里疼惜著她的這種變化。實則,司徒殤也是不遠夏大大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似乎心如止水,似乎目光渙散,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其實她只不過是悲哀和懊惱,懊惱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悲哀與司徒殤最後的一點關聯都要被殘忍切斷。但這樣也好,可以心無旁騖地離開,沒有牽掛,未來或許更加不會再有交集。
但傷害她孩兒的人,必須接受懲罰。這一點,不可置否。
大理寺。
凌雲坐在審問台上,堂下跪著桂嬤嬤。
這桂嬤嬤原是京城尚書府蕭家的家生子,自小在蕭家長大,八歲便開始服侍蕭家大也就是當朝太後蕭君凝。十六歲那年隨著蕭君凝入宮,一直是蕭太後的心月復丫鬟。
只聞那凌雲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桂百花。」
「你身為後宮的老人兒,本官根據那偽裝成醫女嬤嬤的浣衣局宮女的筆供得知你做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說!你為何加害貴妃,又為何要加害她月復中胎兒?」
這後頭一句話,是司徒殤特意讓凌雲加上的。實則他們手頭的證據,只是指向慈寧宮中人,意圖借著夏大大流產之際,加害于她。而小產之事……照著平素里太醫給夏大大把的脈象來看,輕微跪一會兒,是不足以害的她流產。太後的手段他向來知道,但也從不過問,只因他亦不想讓自己不愛的人懷上他的骨肉,不過這一次……司徒殤也讓蒙恬為自己細細查探過,除了被夏大大吐了的那被茶水外,慈寧宮上下都檢查過,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蕭太後為人謹慎,必是早就將那茶水處理得干干淨淨,他亦難以用此來對付她。
「大人,前者老奴承認,但老奴並未害過貴妃娘娘月復中胎兒,請大人明察。」桂百花眼中露出一絲異樣。
的確,那胎可不是隨意就能夠落下的,這一切都在太後娘娘的掌握之中。從到慈寧宮,到流產,再到導胎。不過她們沒有預料到的是,那嬤嬤竟然會被發現,那麼夏大大就沒死成,身體如今也可以調養得好好的。她們也不知夏大大身旁的那春秋和冬夏心有城府,細微謹慎加上手段之高明更是遠超非常人。
然而雖說流產之事的確是她們做的,但那子息……在後宮幾十年,從未有人看出。皇後、靜妃甚至賢妃多內未孕,也都找郎中檢查過身體還有周圍物事,但那屋內的燻香以及一直纏繞她們周圍的淡淡花香,都未有一人看出。
這凌雲之問,是在試探。
她知道的,跟在蕭君凝身邊數十載,這點小把戲都瞧不出的話,簡直白活。
凌雲蹙眉,他知道凡事講究證據,皇上的意思是詐那老奴一詐,此刻瞅著她的面色,並無心虛之意,根本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坐在後堂的夏大大,听了桂百花的話,手卻是不由得抓緊了衣裙,毫無意識地用力搓揉著。別人不知子息,她卻知道。她不信桂百花在太後身邊侍奉這樣久,會不知這花朵的功效?司徒殤見到身邊人肢體的僵硬以及她散發出的微微怒意,心里一痛。
這是女人最受不得的喪子之痛啊!無奈現在手中並沒有充足的證據。更沒有確實的證據能夠證明其實太後才是真正的幕後指使人。不由感覺心頭沉悶,像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司徒殤將左手伸出,牢牢抓緊夏大大擰成小拳頭的手,想要給她一種安全的感覺。
但有些事發生之後,就無法再挽回了。孩子是,感情也是。
司徒殤的眼里露出一道凌厲的寒光,從夏大大入宮伊始,蕭太後就與她看不對眼,賜毒酒之事他並非不知,當時還好司徒軼趕去救場。之後又縱容皇後等人與夏大大處處為難,現在又欲至她死地。蕭家勢力在朝中依舊巨大,宮中亦有不少心月復。今日他們雖捉了桂嬤嬤,保不準明兒又會出現什麼榮嬤嬤、劉嬤嬤。只要太後在宮里一日,夏大大便不得安寧一日。那麼……除了殺死她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將太後送離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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