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之內,林媛沒有再穿幾月之前穿過的那身嫁衣,精致而華麗的翟衣將她整個人都罩住了,但同樣的滿目鮮紅,令她一時晃神。
有股錯覺,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一切的事情好似都未曾發生過。
她就好像才剛同舅舅舅母分開,上了那艘婚船,帶著忐忑與不安準備進京。
這一回稍稍不同的是,她的目的地變成了皇宮。
而相同的是,她要嫁給姬宗煜了。
轎身一停,眼前一亮,迎接林媛的是一場因身份地位的改變,而變得莊重而繁瑣的大婚,但有只大手不顧旁人,始終如一的牽引著她。
她也就不怕了。
「娘娘,太妃請您過去。」宮女進了坤寧宮,對著剛剛從繁瑣的儀式中月兌身的林媛,有些失禮的,轉述著蔣太妃無禮的要求。
哪里有大婚當日新<嫁娘出新房去見人的?
香荷想要同宮女辯解推月兌。
林媛卻攔下了她,沖著宮女微微頷首,「我換身衣裳這就過去,你是等我,還是先回去稟報一聲?」
宮女愣了愣,被林媛的爽快震住了。
「恩?」林媛又問了一聲。
宮女忙斂了神色,回道,「奴婢還是等娘娘吧。」
「那你等著吧。」林媛丟下一句話,領著丫鬟進了內室。
「小姐,真過去嗎?」。香蘭著急的問道。
林媛正拆著發髻,點頭道。「真過去。」
「可是太妃娘娘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不待見小姐了,這時候過去……」香蘭欲言又止,「不大合規矩吧。」
林媛勾了勾唇,笑道,「忘了我進宮前怎麼跟你們說的?這規矩是上面的人定給下面的人用的,這皇宮便是最不守規矩的地方。」
「可是……」
「可是娘娘是煜表哥的娘親,我就該過去的。」林媛接過話,堵住了香蘭的嘴。
蔣太妃的態度突然轉變,她怎麼會察覺不到?
歸根結底的原因。她又怎麼會想不明白?
對著妝鏡。她模了模自己的臉頰,這樣的容貌這般稚女敕,她還沒來及感嘆這麼早嫁人,就被逼著要去處理婆媳關系了。
一聲長嘆。她收拾了心情。抬臉沖著丫鬟們道。「別擔心,天塌下來,有我這個皇後頂著呢。
慈寧宮內。上首的蔣太妃臉色非常不好。
而林媛一身宮裝,站定在蔣太妃的對面,這一站,已經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時辰了。
月娥幾次張口想要勸說,卻又不知如何去勸。
終于,月娥看著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忍不住開了口。
「娘娘,茶涼了,奴婢去換杯茶。」她還是不敢捅破那層薄的可以見底的窗紙。
蔣太妃抬眼看了月娥一眼,未置可否,卻片刻又扭過頭重新盯著林媛。
「皇後,坐下吧。」她語氣平靜,不帶著任何情緒,卻也叫人听不出任何感情。
「謝母妃。」林媛似是什麼也沒察覺,抬臉如平日那般笑了笑,行禮道謝。
然而她的一聲母妃,卻讓蔣太妃面色變得復雜了起來。
林媛依舊恍若未見,坐下,繼續低垂著眉眼。
好一陣安靜,婆媳二人再沒從前那般親近。
「媛丫頭……」蔣太妃出聲喚道。
林媛含笑抬臉,一臉悉听尊便。
蔣太妃卻無言以對。
她該怎麼說?讓對方不要當皇後嗎?讓對方允許兒子納妾選妃嗎?
她說不出口。
她是有心的,憤怒之後冷靜下來,她便說不出口了。
從前兒子那般光景,媛丫頭卻不顧生死不離不棄,如今她如何能逼迫媛丫頭讓出正妻之位?即使如今這正妻之位是皇後,那也是媛丫頭應得的。
選妃納妾那是當初兒子便答應了的,她也知曉,也因身為後宮女子而為兒子驕傲,為媛丫頭欣慰,如今她又怎麼能沒了良心的出爾反爾,做那變臉的小人?
她真的說不口,哪怕再心疼兒子,她仍舊說不出口……
好一會,她看著林媛那張微笑的臉孔,雙眼微微的刺痛,她揮了揮手,「你回去吧。」
林媛毫不猶豫的應道,「是的,母妃。」
起身,行禮,告退,絲毫不拖泥帶水,也絲毫沒有愧疚。
卻是突然,蔣太妃又喚了聲,「媛丫頭……」
林媛即將要踏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她扭過頭,等著蔣太妃的下文。
「好好待煜兒……」一聲囑托,蔣太妃落了淚。
林媛心頭一軟,再沒有對蔣太妃的怨忿了。
她是恨蔣太妃薄情寡義,是恨蔣太妃看不起她商戶之女的身份。
她甚至恨得不願去同蔣太妃辯說,因為她清楚她同蔣太妃誰也無法說服誰。
可她又知道蔣太妃所有的情感轉變,都是因為姬宗煜。
那是她同蔣太妃同樣深愛著的人。
她折了回去,沒有停歇,彎膝跪在了蔣太妃的身前。
伏地一磕,她看著蔣太妃認真道,「娘娘請放心,我會好好待煜表哥的。」
「好……好……」蔣太妃泣不成聲,撇過臉,卻一揚手,「走吧。」
她依舊無法在兒子成為天子之後,面對這樣一個兒媳,這樣一個皇後。
她可以想象後人會如何提起她的煜兒——懼內,專寵。
或許這是她同林媛之間永遠無法消除的間隙。
……
「今日母妃喚你過去的?」姬宗煜的雙眼因喝了酒而微微發亮,一眨不眨的看著林媛問道。
林媛回道,「娘娘喚過去同我說了宮里的規矩,便讓我回來了。」
「哦……」姬宗煜欲言又止。
「真的沒什麼。」林媛重復道,「母妃只交代了我要好好待你。」
聞言,姬宗煜便抬臉認真的看著林媛,卻並未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任何勉強。
他心頭一松,喃喃道,「母妃也是一時想岔了,你別放在心上。」
林媛笑了笑,並未接話,而是話音一轉,認真道,「我有一事要同你說。」
「你說。」
「許公公……」
……
「公公,不好了,小安子他毒害皇後給抓住了!」小太監的聲音如驚雷一般炸醒了睡夢之中的許公公。
他剛睡醒的雙眼,猛地一凝,「你說什麼?」
「小安子……他,他下毒給抓住了!」
許公公听清了,他一下跌坐了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
他的計劃明明是等那商女明日去慈寧宮問安的時候,再下毒的,小安子又怎麼會如此莽撞的突然提前行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