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衡和芙白二人寒暄的時候,正有一匹快馬帶著那被絲帕包著的手環一路往京城方向疾馳。
十日後,京城。
「這東西是從辛族邊境送過來的。」冬臨將絲帕和手環放到姬城的龍案上︰「這個時候,江嵐怕是已經進了辛族境內了。」
「知道他在哪兒就好辦。」姬城拿起鐲子,自己看著鐲子上的烙印標志︰「這手環是辛族王室的東西,江嵐跟誰在一起?」
「和辛族的一個不受寵的王子。」
姬城點了點頭。
「還有楚衡。」冬臨吸了口冷氣︰「她還活著。」
姬城瞳孔猛的一收,手里的金手環被捏的變了形狀。
冬臨將絲帕往前推了推︰「我也不知道楚衡是如何死而復生的,可是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她五年前在藤城亂葬崗,不就死過一次了&}.{}麼?」
「听說那次她只是重傷,狀態看似假死……」
「就算你說的對,那這次呢?這次她的確是死而復生吧?」冬臨眼楮眯了眯,眼底有暗光一閃而過︰「不但死而復生,還奪回了她自己的身子。」
「她自己的身子?」姬城想到自己殺了楚衡後,那無妄殿里的白池荷便消失了,他低頭沉思半晌之後又開口道︰「會不會這次出現在邊境的,不是楚衡,而是白池荷?」
冬臨聞言眨了眨眼楮,似在思索。
「不對。」還不等冬臨說話。姬城又自己將這假設否定了︰「若那人是白池荷,江嵐便不會與她同行。」
冬臨點了點頭。
姬城又問︰「同行的就他們二人麼?」
「同行的還有年達。」冬臨抬眼看向姬城︰「你沒殺掉他麼?」
「殺了。」姬城動了動身子,一臉的疑惑︰「這事可真是奇怪。我是看著年達斷氣的……」
冬臨望著姬城,半晌沒說話。
「還有其他的消息麼?」
冬臨這才點了點頭︰「除了江嵐楚衡和年達,同行的還有一個宮女和一個辛族王室子弟,那宮女便是偷偷出來報信的人,我們可以從她這下手,楚衡很信任這個宮女。」
姬城搖了搖頭︰「這事蹊蹺的緊,讓白家派個高手去。將這五個人都殺了吧。」
「不行!」冬臨搖了搖嘴唇︰「楚無極的筆記必然在楚衡手里,我們得拿到這本筆記。」
「不過是一本筆記而已。」姬城抬眼看向冬臨︰「無妄殿中有楚無極的無數藏書,娘你想看大可以去看。何必糾結與一本筆記。」
「不行,我一定要拿回這本筆記。」冬臨眉頭皺著︰「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姬城挑了挑眉毛,沉默著不說話。
「城兒,你得幫我把筆記拿回來。」冬臨起身坐到姬城身旁。伸手拉著姬城的手︰「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朕好?」姬城眼神冷冷的︰「那你不妨直接告訴朕。為何一定要那筆記?」
「還不是因為你身上的毒……」
冬臨的話說了一半,姬城揮手打斷了她。
「朕中的毒朕自己清楚,現在已經解的差不多了,你要拿楚無極筆記定然是有別的緣由。」姬城將自己的手從冬臨手心中抽出來︰「別一直拿朕當筏子,什麼時候你想清楚了,再來同朕說吧。」
姬城起身離開了御書房,留下冬臨一個人坐在龍案邊。冬臨伸手將桌子上的絲帕拿了起來,絲帕上炭筆寫的字跡已經由于長途跋涉模糊了。冬臨伸手在絲帕上揚下一層粉末,那字跡便又清晰的顯露了起來。
冬臨拿起手帕看了起來。半晌過後,她扔下帕子,嘴角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有的人天性里就帶著背叛。」
京城,蘇家。
愜意的午後,陽光溫暖,樹影斑駁。蘇母坐在廊下的安樂椅上,手里拿著把團扇,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扇面的畫。
畫上是個妙齡少女,正回眸淺笑,像是春季含苞待放的花蕾。
「老夫人,老奴還是把這扇子給你收起來吧。」一個一臉褶子的嬤嬤站在蘇母身後,眼中全是擔憂和不忍︰「老夫人,您得保重身子啊。」
「這扇面是莫心及笄那年,宮里來人給她畫的,那畫師畫工真是好,你瞧瞧,這人啊明明在扇面上,我卻瞧著她好像活過來了。」蘇母依舊盯著手里的扇面看︰「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我總覺得,莫心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小女孩……」
「老夫人……」那嬤嬤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娘。」蘇雲生不知從哪兒走了出來,他見蘇母又在拿著扇子端詳,忍不住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娘,姐姐已經死了,您別再想她了。」
蘇母皺了皺眉頭,偏過臉去好似不願意看到蘇雲生一般,眼楮就只盯著手里的扇面。
「娘……」蘇雲生嘆了口氣︰「你既然不願見我,我去看看爹。」
「不必了。」蘇母將扇子放在膝蓋上,又將頭轉回去看向蘇雲生︰「你爹昨兒酒喝大了,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他都那麼大年紀了,您就勸著他些,少喝點酒啊。」蘇雲生見蘇母跟自己說話了,臉上露出笑︰「母親您也是,注意些身體。」
「一把老骨頭了,你姐姐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好活的。」蘇母臉色冷冷的,望著蘇雲生的眼神冷的讓人心底發冷。
「娘,你覺得姐姐是我害死的?」蘇雲生氣也上來了,他冷哼一聲,眼楮瞪得溜圓︰「姐姐那是自作自受罷了。」
蘇母抬手指著蘇雲生,手臂因為氣憤而不停的抖著︰「你姐姐都死了。你還這般說她?!」
「我為何不能這樣說她?像她那樣惡毒的婦人,也是生平罕見!」蘇雲生眼里的紅血絲都蹦了出來︰「她出嫁前害自己的弟弟,出嫁後連自己的丈夫都不放過。逼宮奪位,殘害忠良,這種人死了是好的!」
「你……」蘇母氣的一口氣沒順上來,直接翻白眼暈了過去。
蘇母這一暈,著實給蘇雲生嚇了個夠嗆。他忙上前幫著蘇母順氣,而一旁的老嬤嬤也趕緊跑去找大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大夫便背著醫藥箱趕了過來。
可彼時蘇母已經沒氣了,蘇母竟然硬生生被蘇雲生兩句話給氣死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好麼……」冬臨站在蘇家的靈堂前,看著那厚厚的棺槨。非常想扒開棺材蓋去看一眼,那蘇家的主母是不是真躺在里頭。
冬臨原本是蘇莫心的丫鬟,這蘇府她太熟悉了,蘇母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個硬派的老太太。這般就死了,實在是……
「太後,時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蘇雲生站在冬臨身側,臉色黯然且恭恭敬敬。
冬臨點了點頭︰「那本宮就不叨擾了。」
蘇雲生送冬臨往門外走,沒走幾步,便踫到了一身縞素的蘇府家主蘇大人。
「蘇大人。」冬臨嘴角微揚,她同蘇莫心的關系本來就不好。這會見到蘇家這副樣子,冬臨的內心其實是愉悅的。
蘇大人卻好似根本沒听到冬臨的話。瞧也不瞧他一眼,徑直往靈堂走了去。
「太後,我爹他……」蘇雲生頓了頓,又說道︰「我爹他最近精神恍惚,可能是人到老年,又喪女喪妻的,希望太後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冬臨點了點頭︰「你是我助我兒登基的功臣,就沖這一點,你們蘇府這些事本宮都不管。」
「謝太後。」蘇雲生對著冬臨行禮。
「別叫我太後。」冬臨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的疲憊︰「還是叫我藤王妃吧。」
「是。」蘇雲生挑了挑眉毛,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他抬頭看向冬臨,卻發現冬臨也在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王妃。」
「我這兩天後要北上一趟,你陪我一起去。」冬臨視線越過蘇雲生,看向不遠處的蘇宅後院︰「你家里的事,蘇大人應該可以自己處理吧。」
蘇雲生聞言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可是,我得給母親守孝,最起碼也得過了頭七……」
「過頭七不行,我等不了。」冬臨頓了頓,想到蘇雲生也是出于孝道,她臉色便和緩下來︰「兩天後出發。」
「王妃,這不行的……」蘇雲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自小因為被姐姐陷害,總是惹得家人誤會,跟家人的感情一直都忽近忽遠,而母親,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溫柔的看著我。」
「那你氣死她的時候,她也這般溫柔的看著你?」冬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雲生的臉瞬間青了。
冬臨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難听,她面上有些尷尬,隨後擺了擺手︰「罷了,你既想當孝子,就在家守靈吧。不過若是你改變主意了,在我離宮前隨時來找我。」
「我不會改變主意。」蘇雲生脊背挺的直直的,臉上青青白白強壓著怒氣。
冬臨瞬間感到無比無趣,轉身往蘇府大門方向走去。
當天夜里,蘇雲生正在靈前燒紙,就見自己的父親捧著一大束野菊花從外頭走了進來。
父子間是尷尬的沉默,一個人在默默燒紙,另一個則將菊花插入水瓶之中,放在自己妻子的棺槨前頭。
夜色越來越深,屋內只有燭火燒著紙錢的 啪聲,蘇大人揮了揮手,讓那守在棺槨邊一直打著哈欠的老嬤嬤退了下去。
此時此刻這屋內便只剩下父子二人了。
蘇雲生繼續在燒著紙,好半天听不到身邊父親的動靜,他疑惑的抬起頭,就看父親正坐在椅子上表情復雜的看著自己。
靈堂上很少擺放椅子的,這椅子應是剛剛堆放元寶蠟燭用的。
「父親,是兒子的錯……」蘇雲生面對父親的視線,難堪的無法抬起頭。
蘇大人緩緩搖了搖頭︰「我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軟軟的一團,我將你抱在懷里,心里想著,這就是我蘇家的繼承人了。」
蘇雲生的頭垂的更低了。
「你小時候總被你姐姐欺負,那時候我就在想,如你這般性子綿軟,可怎麼扛得起家族的重任。」
「爹?」蘇雲生猛地抬起頭,他看著自己父親的眼神滿是驚疑︰「您說什麼?」
「我說,你姐姐以前跟你耍的那些把戲,我都看在眼里。」蘇父嘆了口氣︰「你姐姐就是再精于算計可她是在我膝下長大的啊,一個小女孩再怎麼折騰,能逃過大人的眼楮麼?」
蘇雲生眼楮猛地瞪大,他搖了搖頭︰「可是……」
「可是,我卻為何從未為你說過一句話?」蘇父又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淒涼之色︰「剛開始,為父以為,你既是未來蘇家家主,年少時受些委屈,或許能讓你成長的更快些。」蘇父頓了頓嘆了口氣︰「我以為,畢竟你們是姐弟,再鬧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可沒想到……」
「沒想到姐姐的心那麼狠是麼?」
「你姐姐行事,的確出人意料。」蘇父搖了搖頭,他視線直直的看著蘇雲生︰「可讓我更加沒想到的是,我蘇家的下任家主,竟那般不堪一擊。他竟然為了一己私欲,舍了家族,投奔了別人。」
「父親……」蘇雲生猛地搖頭︰「我沒有舍棄家族,你瞧,就算皇朝更迭,我們蘇家仍然屹立不倒啊,這都是因為我……」
「閉嘴!別跟我說蘇家屹立不倒!」蘇父猛地站起身,他伸手指著蘇雲生,臉因為生氣漲的通紅︰「你姐姐在的時候,蘇家是皇親國戚,把持朝政左右朝堂。可現在呢?蘇家就是一個破落戶而已!你瞧瞧你自己!你跟你姐姐真是天差地別,我真恨不得……」
「你真恨不得?」蘇雲生臉也冷了下來,他站起身,一臉青白的看著蘇父︰「你真恨不得,死的那個是我,而不是姐姐?」
「你……」蘇父臉頰抽動了一下,下一秒他緩緩坐子,聲音也冷靜了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從小你就喜歡姐姐,你覺得她腦子聰明,辦事果斷,其實這不過是因為你同她一樣都是心狠手辣的小人!」
「雲生!」蘇父瞪著眼楮看著蘇雲生。
蘇雲生深吸了一口氣,垂下臉去不再看蘇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