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他們一家六口人第一次單獨過年,韓氏卯起勁想著好好過,雖然白大富每天還要去木坊趕工,但是臘月二十白松就放假了,白梨的腿也好了。
臘月二十三祭灶神,吃灶糖,臘月二十四掃塵,除了白大富,韓氏,白杏白梨,就連白松白桃都穿著一身舊衣服,頭上裹著布巾在家打掃衛生。
韓氏正在擦堂屋的桌幾,就看到白杏搬著兩個板凳想摞在一起往上爬,還讓白松白桃在一邊扶著,她大驚失色,忙走上前阻止道︰「你們在干什麼呢?」
白杏已經顫巍巍的站在最上面的板凳上了,正伸手用雞毛撢子去夠屋頂拐角處的一個大大的蜘蛛網,白桃睜著一雙大眼楮無辜的道︰「要掃蜘蛛。」
韓氏在下方緊張的叫道︰「快下來,快下來,看摔了怎麼辦?」
在廚房燒熱水洗抹布的白梨听到堂屋鬧哄哄的,好奇的伸頭去看,就見到白杏身子不穩就要掉下來,她立刻扔了抹布走上前去和韓氏一起扶住板凳,等白杏安全著陸,她才笑抽了般道︰「姐,你怎麼那麼笨呀,哈哈,笑死我了。」
白杏拿起手上的雞毛撢子作勢就要去打白梨,口里嚷嚷,「看你笑話我,看你笑話我。」
白松白桃跟在姐妹二人身後,咯咯的笑,他們對上面兩個三天兩頭的來一出全武行可是很樂意看的。
「這兩個瘋丫頭。」韓氏搖搖頭,也不管幾個孩子的瘋鬧。
等姐妹二人歇下來之後,白梨找了長竹竿出來,將雞毛撢子綁在竹竿的一頭,舉起竹竿,很容易就夠到屋頂了,「姐,你拿那舊衣服將炕上的被子檔起來,不然我這一掃,灰都落到被子上了。」白梨舉著竹竿交代道。
白杏笑道︰「這樣是比我先前的那個辦法方便多了,我怎麼沒想到。」
白桃刮著小臉蛋,作羞羞臉狀,對白杏道︰「羞羞,笨笨。」
白杏一下子抱住白桃,惡狠狠的道︰「好啊,你這個小丫頭也敢笑話我,看我不撓你癢癢。」說著就將雙手塞入白桃的腋下,去撓癢癢,白桃咯咯的笑起來。
清脆的笑聲充滿了這小小的院子,仿佛空氣中也少了往年過年時的沉郁,多了活潑輕松的氣氛。
白大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的家門,身後還跟著一臉嚴肅的徐守雲,只是二人听到屋中歡快的笑聲,白大富欣慰之色溢于言表,徐守雲則是微微挑了挑眉頭,他來的目的不知會不會給那個此刻歡笑的小丫頭添上憂愁傷感之情。
「爹回來……」白杏追著小白桃到院子里,看到白大富一臉的笑容,又看到他身後跟著徐守雲,一臉疑惑的望著白大富,這個嚴肅的捕頭大人怎麼來了。
徐守雲輕咳一聲,問道︰「阿梨在嗎?」。
白杏回了一聲「在」,就轉頭朝屋里喊道,「阿梨,快出來。」
白梨一臉詫異的走出來,看到徐守雲也很吃驚,徐守雲被這一家人奇怪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好在韓氏還比較正常,看到他來了,熱情的請他進屋喝杯水,還留著吃晚飯。
徐守雲委婉的拒絕了,只對白梨道︰「今天顧家大看到我,讓我給你帶個信,說他表妹林秀想讓你到顧家做客,話帶到了,我先走了,告辭。」
徐守雲說完,轉頭大步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白梨想喊住他問一下什麼情況都來不及就不見他身影了。
「就臘月二十五了,秀兒姐怎麼叫你去做客?」白杏鎖著眉頭有些不解。
白梨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心中卻想到會不會是她的婚事有什麼變化,或者是她自己的心意有所變化。
無論如何,第二天,白梨還是準備去金桂胡同,本來因為年關將近,很難租到車,就準備步行,雖然路途長了點,但是冬日多走走反而能夠暖暖身子。
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有顧家派來的騾車來接她,也不知道林秀是怎麼說服她舅母的,或許因為是因為沈員外的關系,白梨不得而知。
在騾車「得得得」的繞了半個城之後,進了顧家的院子,白梨在丫鬟的帶領下進了林秀的房間,林秀早已不住在及笄時住的那個簡陋的院子里的,她的新房間布置的雅致富貴。
寬大的雕花架子床,罩著鵝黃色紗帳,百寶閣上擺著滿滿的飾品,旁邊的書架上則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冊冊書,書桌上擺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一套文房四寶,案幾上還有正緩緩吐著雲紋般輕煙的紫檀香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小姐才能住的閨房。
林秀微笑著將她引進房,在白梨驚訝的眼光中只靜靜的笑著,白梨看她沉靜的目光,心中有些難過,只是輕嘆道︰「秀兒姐,你瘦了呢。」
林秀莞爾一笑,「也長個子了。」白梨仔細一瞧,可不是嗎,以前林秀只比她高一點,現在大半年不見,她只能齊林秀的耳朵了,還在長個子,就還是孩子呢,白梨只得佯裝生氣的道︰「我比你矮了不少呢。」
林秀握了她的手,感激的道︰「阿梨妹妹,謝謝你還想著我,還願意理我,願意來看我。」
白梨詫異的看著林秀,道︰「秀兒姐說的什麼話呢,我怎會不願理你呢,我們一直很要好的。」
林秀眼神暗了暗,嘆息般的道︰「不瞞妹妹,自從來到舅舅家生活之後,我也交了幾個朋友,可是自從知道我將嫁去沈家之後,大家就漸漸的斷了來往。」說完,自嘲的一笑,「二房是什麼,二房不就是小妾嗎,生了孩子不能管自己叫娘,只能叫姨娘的小妾。」
白梨看她如此,擔心的喊了聲「秀兒」,林秀回過神來,坦然的道︰「你放心,我沒事,我知道舅舅有難處,舅母說的也不無道理,我……我只是心中憋悶,我娘她……唉。」
「顧嬸子人呢,我來之後還沒和她問好呢。」白梨正奇怪怎麼進來之後就一直沒見到顧氏。
「我娘生病了,是肺癆。」林秀神情哀傷,肺癆?白梨驚訝,她知道這在現代就是和肺結核差不多,在現代這個病是能治愈的,只是在古代就相當于絕癥,顧嬸子竟然得了這個病。
緩了一口氣,林秀繼續說道︰「仁心醫館的蔣大夫說,我娘的早也治的早,最近幾年只要好藥好食的補著,沒多大問題。」
白梨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為了給顧嬸治病……」林秀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只是一方面罷了,我這樣,即使不嫁去沈家,以後也不一定有更好的出路,沈家是我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最起碼他們有錢,出的起我娘的藥費,我已經沒爹了,只想讓我娘多活幾年罷了。」
看著白梨沉悶不快的小臉,林秀又輕聲問她,「阿梨妹妹,你今天肯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以後我到那邊之後,若有機會見你,你還會不會……」
「會,會,我一定會去看你的,只要沈家放行我一定的。」白梨不等她說完,立刻保證道。
看著林秀綻開如花的笑容,她忽然覺得心酸酸的,為這個小小年紀父喪母病的堅強少女。
白梨沒有留在顧家吃飯,告辭之時,她想去看望顧氏,被林秀以她娘現在情緒不穩給推拒了,白梨也不強求,走時林秀送了她幾本書,有《論語》《大學》等白松上學堂能用的上的,也有雜記野史等讓白梨無聊時打發時間的。
在騾車再一次「得得」聲中,白梨抱著滿懷的書回了雙井巷,在這個二房小妾正常的古代,她無力去阻止林秀即將走的人生之路,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著,但願沈員外沈如他們在外的名聲一樣,是個大善人,表里如一,那麼即使在這段婚姻中林秀得不到所有女孩都向往的愛情,起碼能夠獲得家庭的溫暖和穩定,能獲得這個時代大部分人所認同的所理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