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瞥了一眼,只留下半夏與孫嬤嬤,其余都打發一旁候著。
紀氏笑得眼角含三分媚態,「奴才此來,是有一個大秘密,要告知舒嬪娘娘。」
「什麼大秘密?」嚶鳴歪著頭看著紀氏,心里倒是生了幾分好奇心,這紀氏是自己有盤算,還是慧妃刻意扔出來接近她的?總之,得打起十二分的防備與謹慎。
紀氏壓低了聲音,道︰「如今人人都知,慧妃遲暮,已是昨日黃花,跟著她自然是前途晦暗。所以,奴才特帶著誠意來投靠娘娘。」
嚶鳴咯咯一笑,「那要看紀官女子的誠意是否充足了。」
紀氏暗自掃了一眼周圍,這才小心翼翼地道︰「許常在……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嚶鳴听了,滿臉都是淡定之色。內心實則已經咆哮了,你妹的,不是說許茹芸回回都被賜避子湯嗎?!<這樣居然還能懷上?!
心里吼了一通之後,嚶鳴開始琢磨,紀氏這話是真是假呢?她還不至于糊涂到百分百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就算是真的,她也得考慮考慮是不是慧妃叫紀氏來坑她了。
「知道了,回見。」嚶鳴無比淡定地道。
紀氏美人臉蛋一愣,愣是只能呆愣愣看著嚶鳴悠悠然走遠了。
嚶鳴是一路走回長春仙館的,也想了整整一路,最後想出的應對之法就是——不管來的是不是陰謀,她以陽謀應對。便是最萬無一失的了。
用過午膳,嚶鳴也不睡午覺了,趴在西次間的琴案上。枕著自己胳膊,眼珠子毫無焦距地瞅著眼前那架被半夏日日擦得干干淨淨的仲尼式古琴上。
淡淡的陽光透過支摘窗灑進來,光暈柔柔,讓她昏昏欲睡。許茹芸比她小兩歲,今年才十五吧?居然懷孕了?且不說那避子湯藥的藥力,這個年紀的小屁孩懷孕的幾率本身就不高吧?還是某渣龍的射門技術太高超?!
忽然,陽光沒了。落下一片陰影。
嚶鳴懶洋洋抬頭,正對上皇帝陛下那張放大了N倍的龍臉。頓時,困意全消。急忙起來請安行禮。
皇帝陛下指著那古琴道︰「喜歡嗎?」。
嚶鳴也低頭瞅了一眼,這古琴應該很值錢吧?便點頭︰「喜歡。」
皇帝笑著說︰「彈一曲猗蘭可好?」
猗蘭?啥?沒听說過。只不過想來應該是琴曲吧?只不過他一大男人還會彈琴?
哦,是了,琴棋書畫嘛。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必備素質。便忙退開一步。讓開位置,點頭道︰「彈吧。」——听首古琴曲,權當催眠也是不錯的。
皇帝龍臉瞬間黑了一度,他咬詞道︰「你彈!」
「我?!」嚶鳴瞪圓了眼珠子,指著自己鼻子問。
皇帝陛下鄭重點頭。
嚶鳴立刻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毫不臉紅地坦誠相告︰「不會。」
皇帝陛下審視地看了她兩眼。
嚶鳴急忙誠懇地道︰「我真的不會!」——兩輩子都沒學過這玩意兒!
皇帝那扇子敲打了兩下手心,便說︰「那彈春江曲吧。」
嚶鳴內牛滿臉,合著皇帝陛下以為她只是不會彈奏那啥「猗蘭」呀!!只得再度搖頭。擺出一張誠懇的面孔道︰「不會。」
皇帝陛下皺了皺眉頭,「那就彈平沙落雁吧!被再跟朕說你不會!」
嚶鳴張了張嘴巴。她的確是還想說「不會」的,她是真真不會啊!!可是皇帝陛下那張龍臉分明不信她。
嚶鳴長嘆了一口氣,便道︰「那咱出去找個清淨地成不?」——她可不想讓長春仙館上上下下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听她的噪音,想也知道那會有多丟人。
皇帝露出微笑,「好,那就去蘭亭吧。」
蘭亭,是靠近蓬萊福海,左右奇樹佳木環繞的雅致小亭子,距離長春仙館只有一盞茶的路程。嚶鳴叫半夏抱上古琴,便一溜煙去了。
這個地方,的確很清淨。嚶鳴也只帶了半夏和孫嬤嬤出來,這二位都一臉便秘模樣,因為她都知道,自家主子這還是第一次模琴弦呢。
嚶鳴也是一臉悲催,摘下手腕上的一雙綠汪汪翡翠手鐲,交給孫嬤嬤拿著,省得待會動作一大,給蹭碎了,她可會心疼的。這個時代,翡翠還不算是最上等的玉,可嚶鳴很喜歡,那一汪翠色,通透得跟湖水似的,還是難得一對兒的。
嘆了一口氣,嚶鳴抬起一雙縴細柔女敕的手,然後,勾、撫、壓、挑——雖然她沒學過古琴,但也是看過一些古裝劇里的女主們彈琴的樣子的,姿勢無不優雅動人,至于琴音——估計都是後配的。
而嚶鳴琴音,如果也能事後抹掉配一個就好了。
唉……心里一聲嘆息,嚶鳴優雅地終止了自己制造噪音的惡劣行為,然後扭頭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的龍臉。
這會子,皇帝的臉也跟便秘似的了。
嚶鳴聳了聳肩膀,「這下肯相信我不會彈琴了吧?」——你妹的,非要老娘演示一下自己制造噪音的本領才肯罷休嗎?!
皇帝陛下就跟噎住了似的,看看那古琴,一臉疼惜之色,在看看她那雙優雅的小手,一臉惋惜之色,然後才說︰「信了。」
再然後,皇帝陛下突然笑了,笑著說︰「鳴兒下棋、書法、作畫都算得上精通,沒想到居然不會撫琴。」
嚶鳴眉梢跳動了二下,咋滴,老娘不會撫琴,你很得意呀?!
沒錯,皇帝陛下這會子的確挺得意的,下棋,他從來沒贏過;書法,被秒殺;作畫,也還是被力壓一籌。如今嚶鳴彈琴比彈棉花都難听,皇帝陛下高興了。
「我不會彈琴,難道你會?」嚶鳴氣呼呼問。
皇帝陛下淡淡吐出一個字︰「會。」
嚶鳴鼻子一哼,直接吧琴推到他跟前,會彈,彈一個試試!老娘就不信了,你一大男人彈琴能有多好听?!
皇帝陛下悠悠然吩咐道︰「焚香。」
嚶鳴頓時黑線了,彈琴前,還得先焚香?那你要不要沐浴更衣呀?!
皇帝陛下吩咐,自然立刻有小太監踫上了一個琺瑯彩小燻爐,甚是精美的樣子,淡淡的幽蘭之香從小燻爐里裊裊逸散而出。
皇帝指下輕輕一挑,一個明快的音節跳躍而出,右手一撫,恍如流水之聲成串飛揚。
嚶鳴不由眼楮都亮了,居然……很好听?
皇帝陛下丹鳳眼角睨了嚶鳴一眼,唇角勾起三分得意之色,然後加快了手上的撫弄,潺潺之音流淌而出,環環相接,時而急促、時而悠揚,時而柔婉、時而奔放……
一曲作罷,嚶鳴人都呆住了,「這……是什麼曲?」
皇帝陛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道︰「流水。」
「哦!高山流水,我听說過!的確蠻有知音的感覺!」嚶鳴笑嘿嘿到。
皇帝陛下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就你?還知音?省省吧!」
嚶鳴一噎,突然有一種想掐死這家伙的沖動,你妹的嘴巴能不能別這麼損呀!!!
皇帝卻突然又嘆息了一聲,「可惜朕多年不踫絲竹,技藝退步了不少。」
「額……」——能不能別這麼欠揍啊!!忽然,嚶鳴一呆,當初在平郡王府,她以一手瘦金書碾壓皇帝陛下書法的時候,似乎也說過這種話?那個時候,皇帝陛下是否也有掐死她的沖動?!天可憐見,她不是故意那樣兒的!真的是實話實說而已啊!
這時候,只見一個病美人被宮女攙扶著,搖搖曳曳走來,可不是正是慧妃高明意嗎?
慧妃今日的容顏精心修飾過,倒是遮掩了病態的暗沉之色,她柔柔道︰「曲音柔情似水,繾綣依人,舒嬪的琴藝當真動人心弦!」
一通大力夸贊之後,慧妃才朝著皇帝見了個萬福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嚶鳴瞄了一眼皇帝陛下又變得跟便秘似的龍臉,心里突然有一種想要爆笑的沖動,丫的居然還「柔情似水」?「繾綣依人」?「動人心弦」?!哈哈哈哈——
忍著想笑的沖動,嚶鳴起身也朝著慧妃見了個福,然後毫不客氣地對慧妃道︰「娘娘弄錯了,方才撫琴的可不是嬪妾,而是——」你丫的沒看見,古琴在皇帝跟前嗎?!
「不好好留在瓊鸞殿養病,跑出來做什麼?!」皇帝突然呵斥一聲,直接把嚶鳴沒說完的話給打斷了。
慧妃眼圈一紅,露出可憐的神情,「臣妾只是隨便出來走走。」
嗯,隨便出來走走,隨便就跑到皇帝陛下跟前了。你丫還真有夠隨便的。嚶鳴心底里默默吐槽,然後默默給慧妃點上一根香。你丫的夸什麼不好,非夸女人似的夸皇帝,不是請等著被訓嗎?
「回去!」皇帝陛下寒著臉命令道。
「皇上~~」這一聲「皇上」叫得九曲十八彎,那叫一個哀怨款款。
嚶鳴一臉無語凝噎之色,她真佩服皇帝,居然能生受得了這種調調的女人。忽的,眼珠子骨碌一轉,紀官女子不是跟她說許氏有孕了嗎?既然打算以陽謀應對,這會子倒是個好時機呢。便歪著腦袋,笑著打量慧妃那淒婉的面孔,「嬪妾听人說,許常在有孕了,敢問慧妃娘娘,這可是真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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