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雖然不想讓顏栩為了一個死人陪葬的物件去鋌而走險,但她也不想為了這件事和他賭氣。
大堂嫂陳氏說過,男人若是肯和你商量事情,萬不能一桿子打死,否則就沒有下次了。
所以她反對之後,便拿出給顏栩繡了一半的披風,把上面精致的飛龍出水指給他看︰「王爺您看,在這里多加幾條金線好不好?還有這里,繡上幾朵祥雲。唉,可惜我不知道依制要給您繡上幾朵雲,還是明天問問浮蘇姑姑吧。」
顏栩剛被潑了一頭冷水,這會兒就又覺渾身暖洋洋了,笑道︰「雲朵沒有講究,只要飛龍不要逾制便好。」
「真的沒有講究嗎?陪葬用的也沒有嗎?」。燭光下的小娘子滿臉天真,萌噠噠的。
「陪葬?」顏栩只覺一股涼氣從脖子後面冒出來,他忍不住伸手模了模。
「是啊,()你們幾兄弟里最讓人看不順眼的就是您這位嫡子了,可若是壽王府里想處絕一個小偷,想來也不用通知任何人,到那個時候,我給您縫的這件披風也只能做陪葬了,您說把這個罩在金縷玉衣外面好不好看呢?」
哼,你為了一件冥器,讓你二哥借機宰了,娘子親手繡的衣裳就只能給你當陪葬了。
顏栩滿頭黑線,這個小混蛋是誰教出來的,真不是我教的,她說的這番話,我听著都膈應。
「胡說,不許咒本王。」
玲瓏翻個白眼。繼續氣死人不償命︰「也是,您的王陵還沒有選址呢,若是您這會兒就去見列祖列宗,只能先把棺槨寄放,王陵從選址到建好,沒有十年二十年是不行的,到那時您怕是早就讓蛆蟲啃完了。還有啊,您膝下無子,壽王兄這般賢德,定會主動請纓。把他的庶子過繼給您承繼香火。到時給您抱罐打幡,您的封號和您名下的財產全都是他的了。」
顏栩當然知道小娘子是在故意氣他,可他竟然無法反駁。
他和玲瓏還沒有圓房,若他這會兒真的死了。連個遺月復子都沒有。別看他前年才開府。可這些年他通過冒家賺了不少錢。幾位兄長雖然不知道他的家底,但單憑睿親王的封號也能搶破頭,二皇兄年長。生母又是僅次于皇後的梁貴妃,過繼兒子的好事十有八|九真的會輪到他頭上。
顏櫟那人當然舍不得把嫡子過繼給他,真如玲瓏所說,他會把個不知什麼女人生的庶子過繼給他,嗚嗚嗚,本王天皇貴冑,到頭來要讓個賤婢生的兒子承繼香火。
玲瓏的這番話雖然荒唐,可細想起來,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對,是百分百可能,只要他死了,王位就要落到二哥手上。
皇帝的兒子在娘胎里就在學著算計人了,可關于死後過繼誰當兒子的事,顏栩還真的沒有想過。
顯然,玲瓏先他一步,早就想過了。
還沒有大婚之前,她就在想了
顏栩在金家西府花亭里說起過繼的事,他自己當成是糊弄未來媳婦的好玩事,可玲瓏是當真的,她也是直到洞房花燭才知道被顏栩騙了。
所以在此之前,她早就做好過繼兒子的準備,還曾悄悄召孫三娘子和聶林氏進府,把幾位皇子膝下有幾位皇孫全都打听出來了。
當時她就得出結論,從壽王府抱兒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因此,她現在說出來才會頭頭是道,把顏栩听得心比黃連還要苦。
顏栩這人吧,偷了東西從來不賣,他就是放在屋里,每天都要看,越看越得意,他享受的是偷東西的成就感。
他當然知道從壽王府偷東西有多艱難,他也不缺那只青銅鼎,他更能雇人去偷,可他就是想自己去,那種刺激和成就感別人是不懂的。
且,壽親王顏櫟也真的惹到他了。
「蜀地不只送來那只青銅鼎,還有一封書信。」
「誰的書信?」
「當年詹事張孝廣寫給裕王的,裕王心機很深,凡往來信件都會讓人謄抄一份。我曾進裕王府多次,也沒能找到當年來往書函,想不到讓二皇兄先找到了。」
裕王?
玲瓏吃了一驚,難怪顏栩連命都不要也想去,原來這里面還有皇家秘辛。
她去過裕王府,和顏栩一起去的。那里有個小院子像是住著人的,可顏栩不許她去探。
「詹事?太子附臣?」
大武朝的詹事府專為太子所設,詹事府官員便是太子附臣。
太子去世時剛滿十六歲,他去世後皇後便診出喜脈,顏栩十七歲,太子去世也有十八年了。
「裕王被圈禁,削爵革籍,是與太子之死有關?」
顏栩點點頭︰「有人密奏遠在隴西的福王,說是太子私制龍袍,並四處招羅江湖高手。福王聞訊立刻回京勤王,那夜父皇在紫宸殿召見福王,忽然紫宸殿外面火光沖天,宮人們奔走救火,正在這時,太子太子帶了上百人進宮救駕」
玲瓏大吃一驚,大武民風較前朝開放,街頭巷尾常以皇家之事做為談資,否則十二皇子不能人道的事,也不會傳得沸沸揚揚,但這件事她卻真的沒有听說過。
「這也太巧了,既然是忽發大火,太子怎會來得這麼及時?」
顏栩嘆了口氣︰「太子看到福王,便一口咬定是福王放火,意圖謀害父皇,而這個時候,父皇剛剛從福王那里得知太子私造龍袍之事,又見太子來得這麼及時,便讓時任金吾衛指揮使的永定侯甘士綸拿下太子。」
「甘士綸?甘明的父親?」
「對,福王忽然進京,父皇對他心有疑慮,讓甘士綸親自護駕,金吾衛的人埋伏在紫宸殿外。他以前便是父皇侍衛,父皇最相信的人就是他。可沒想到出手的不是福王,而是太子。」
「那太子是怎麼死的?」玲瓏問道。
顏栩看著炕桌上的歲寒三友彩繪圖,好一會兒才道︰「太子不肯束手就擒,雙方起了沖突,太子哭著撲向父皇,太監李賢一腳踢在太子胸口,母後聞訊趕來時已經晚了,太子口吐鮮血死在母後面前。之後查出太子帶的那些人是從五軍營調來的。沒有五軍提督的軍符,即使是太子也無法調動五軍營,而當時五軍營的坐營官和把總都是裕王的人,也就是說,裕王繞過五軍提督,給太子調動了軍隊。而那個叫李賢的太監,他的干爹是裕王的家奴。這件事,裕王是逃不了干系的。」
一一一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