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氏被晴姐兒的態度激地更惱了。
「快,別讓他們出這個院子,我屋里那株赤紅的大珊瑚丟了,說不定就是這些人手腳不干淨偷拿了。」趙季氏指揮著家里的下人,將張令曦她們團團圍住。
晴姐兒被一瞬間的變故嚇傻了眼。
趙季氏怎麼跟瘋狗似的,逮著誰就咬誰呢?
其實都怪張家太綿軟,趙季氏去家里鬧得時候,每一個敢攔著的。
對著晴姐兒這個庶女,還有張令曦這個因喪母寄人籬下的小姑娘,趙季氏都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教訓晴姐兒一番,雖不是最解氣的,但是最不怕惹事。她是個三不管的,只要不是死在趙家,就不怕張家的人尋趙家的晦氣。
至于張令曦那里,只不過是受了驚,難道還想趙家跟她賠禮道歉不成?賠禮道歉也可以,去齊相府,在老面前懇切地道個歉,說不定還能跟相府的什麼人搭上關系呢。
張令曦就那樣寄居在相府,她趙季氏就不信沒有得罪過的人。
齊鹿鳴在下人們開始動手的時候,就躍躍欲試,想著在張令曦面前大顯身手一回。可恨張令曦說他是啞巴,不然剛才吵架的時候,他也能幫著張令曦解圍。
張令曦悄悄攔住了齊鹿鳴,用只有他能听見的音量說道︰「我看老太太是在針對晴姐兒,咱們可不能把時間耗在這個上頭。你跑得快,去請霍神醫過來吧。我在這護著晴姐兒。免得她吃虧。」
跑得快?跑得快也不能這麼使喚人吧?齊鹿鳴環顧四周,感受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最終是點了點頭,給了張令曦一個暗號,就沖了出去。
只是一晃,齊鹿鳴就不見了。
下人們茫然四顧,尋找齊鹿鳴的身影。
晴姐兒盯著一處松懈的地方,拼盡全力沖了出去,往楊敏顏那個方向跑去。
趙季氏一聲令下,道︰「還不追!」
話音一落。只留下她跟張令曦在原地面面相覷。
「老太太。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做事要留一線嗎?」。張令曦從容地整理了整理剛才攥的有些褶皺的衣袖。
趙季氏不怒反笑,說道︰「九,我這麼做。可是為了你。」
「哦?」張令曦不信趙季氏能說出花來。
「九跟十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瞞得了別人。總瞞不過我這子的眼楮。九想想,她可是範姨娘生的孽種,跟她那個哥哥一樣。都沒安什麼好心思。」趙季氏此時說這個話,無非是想一會兒張令曦給她做個證。
趙季氏就是再傻,也不可能拿趙家開玩笑,她是成竹在胸。
晴姐兒身邊一個服侍的小人都沒有,可她們來的時候,趙季氏听說,是有個下人跟在她身邊的。
趙季氏因此動了心思,晴姐兒只有一個人,將會是百口莫辯。
張令曦不為所動,說道︰「我們雖然偶有不和,但是也知道兄弟鬩于牆外御其辱的道理。老太太您覺得曦姐兒的話對不對?」
趙季氏似乎是想到張令曦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淡然地一笑,說道︰「九不願意做的事,我替九下手了,莫非九還嫌髒不成?這可是你趕她出京城的最好時機,錯過了,沒準兒人家就在京城扎根了。趁著她沒機會見到範雲蘭,應當先下手為強。」
張令曦听到這個,不禁替晴姐兒默哀了。從前她不知道趙季氏也是個有心眼的人,現在才發現了。
範雲蘭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自然得罪過許多人。趙嘉善就吃過範雲蘭的虧,他都未必記得,想不到趙季氏是記得的。
看來趙季氏這不肯吃虧的性格,倒還是有些用處的。
晴姐兒也是倒霉,沒招誰沒惹誰,就落了一身的麻煩。
可是,晴姐兒來了京城之後,還算安分守己。讓張令曦背後下這樣的黑手,她實在做不來。
那會給範姨娘下套,是因為範姨娘有錯在先,貪念太深。
晴姐兒有什麼錯呢,如果單純地只是作為範雲芝的女兒要被算計,或者單純地因為討厭張令曦而被算計,那張令曦跟別的人,諸如範姨娘,諸如夕娘,又有什麼區別呢?
「老太太您想多了,這些我都不曾想,以後也不會去想。晴姐兒過得好那是她自己的福氣,我不嫉妒。過得不好,我這個做的甚至還要出于道義幫她一把。您猜,您說的事情,我會不會答應?」
張令曦再看趙季氏,不僅那僅有的一絲情分都沒有了,而且還有一種深深的厭惡。
「既然九心意已決,剩下的事,就不要怪我這個子了。」趙季氏勸說不成,惱羞成怒。
「您想怎樣就怎樣,這里是您家。不過您不要忘了,這里是京城,是齊家的根。」張令曦淺淺一笑,在趙季氏看來實在是諷刺。
曦姐兒是在提醒她,比起相府來,趙家的根基太淺。如果她妄動了曦姐兒,那麼必然會有相府的人來為曦姐兒撐腰。
趙嘉善覺察出不對勁來,放下楊敏顏的手,站在門外看了看。
一個人影都沒有。
「姨夫,姨夫,救我!」
呼救聲由遠及近。
趙嘉善眉頭一皺,叫他姨夫的人,除了晴姐兒還有誰。她不是跟著張令曦請霍神醫去了嗎,怎麼在這里呼救。
不好,她跟曦姐兒遇到為難的事了?
趙嘉善不假思索地順著聲源處趕去,只見晴姐兒哭著,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身後是一排抄著家伙的下人,見了趙嘉善。紛紛停止了追趕。
「怎麼回事!」趙嘉善怒斥道。
「回老爺的話,家里丟了東西,老太太讓咱們抓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上前說道。
「抓賊就抓賊,追著一個無辜的小姑娘跑是做什麼?」趙嘉善下意識地將晴姐兒護在身後。晴姐兒抽泣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管事尷尬地說道︰「老太太懷疑是這位額的下人順走了東西,因此讓攔著,問幾句話。」
「話問完了嗎?」。
「啊?」
「滾!」趙嘉善怒不可遏。
總在節骨眼上有人添亂,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老爺,我們還得回去交差。」管事的硬著頭皮跟趙嘉善說道。
老爺雖然有威信。可是老太太更難纏。寧願得罪了老爺。也不敢得罪老太太。
「你們要是不走,我就一個一個遣你出去。」等到他攆人的時候,一個都別想在趙家待著。
下人們一看不妙,掉頭跑了。
趙嘉善這才趕緊轉身問道︰「除了你。其他人呢?」
晴姐兒慌張地說道︰「方家逃出去請神醫了。我。哎呀,我還在老太太那里呢!」晴姐兒急的聲音都像是在尖聲嘯叫。
方家一看就是個有功夫底子的人,她跑出去不稀奇。可是曦姐兒並不比晴姐兒笨。怎麼晴姐兒跑了,曦姐兒反而還留在原地呢。
「你去替我照顧一下你小姨母,我去看看。」趙嘉善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
張令曦嫌太陽底下曬得厲害,已經坐在老太太的屋里,向老太太討茶喝了。
趙嘉善推開門,屋里氣氛沉默怪異。
「娘,您這是干什麼?」趙嘉善的語氣里帶著焦急和責備。
敏娘的命能拿來開玩笑嘛?娘是怎麼了,說扣人就扣人,連個青紅皂白都不分了。
「你急什麼,我不過是看曦姐兒來了,請她喝口茶罷了。」趙季氏端著茶杯,吹著杯面說道。
「那晴姐兒那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個丫頭啊。也不知是她手腳不干淨,還是她手底下的人手腳不干淨。我屋里那株紅珊瑚丟了,我疑心是跟她有關。」趙季氏言之鑿鑿地說道。
「家里這麼多人進進出出,您怎麼會認為是晴姐兒做的。母親,您這樣有失公允吧?而且您不跟我商量就做了這事,這可是要傷張家的顏面的。」趙嘉善感覺一口濁氣悶在胸口。
趙季氏看了張令曦一眼,又看向趙嘉善,說道︰「我是不知張家還有什麼臉面可傷的,他五房的庶子拐走嘉柔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張家的臉面!」
「母親!」趙嘉善的語氣變得軟了下來,似乎是理解了趙季氏。他說道︰「就算你再怎麼恨張家,也不能搬出個子虛烏有的事情來報復吧。」
這就是她養的好兒子,當著個外人的面,一直數落著她的不是。
「我子活了一輩子了,難道還有捏造這種事情不成?我不過是請她過來問個話,她跑的比兔子還快,不是心虛是什麼?」趙季氏很滿意張令曦的不應聲。又道︰「晴姐兒來的時候,身邊是有服侍的人的。那現在,那個人在哪兒,你見了嗎?我的紅珊瑚不見了,巧的是她也不見了,你說她是去了哪里?」
「那您也不能斷定就是晴姐兒身邊的人做的吧?」
「而且,晴姐兒她們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曦姐兒在跟敏娘。而洪兒帶著方家在後院玩耍。那個時候,晴姐兒在哪兒呢?」趙季氏問道。
「這這兒子也不知道。不過我晴姐兒不是那樣的人。」趙嘉善已經說得沒有底氣了,他見到晴姐兒的時候,晴姐兒正在石榴樹下避暑。
「可是她沒有理由做這種事吧?即便要做,那相府比咱們家富裕地多,怎麼也不見她下手?」
趙季氏放下茶杯,緩緩說道︰「我不覺得晴姐兒做的,但是晴姐兒身邊的那個下人很有嫌疑。我不過是找晴姐兒問個話,她不肯,那算了。」
趙季氏不是真的像抓賊,只需要等晴姐兒出了這個門之後,將這個消息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傳出去,就行了。
甚至,不用說的多麼有邏輯,傳到後面,自然有人能幫你查漏補缺,將你沒說出來的話,通通都說出來。
「母親!」
張令曦沉默著連飲了兩杯茶,出聲道︰「我去看看敏娘,你們商量你們的。」
在趙家的日子,她因為拖著病體而異常敏感,所以趙季氏和趙嘉善之間隱約在放大的矛盾,張令曦一下子就察覺了出來。
她本能地要避開。
趙嘉善禮貌地沖張令曦一笑,將她送到門口。
張令曦走後,趙嘉善噙著眼淚回過頭來,對趙季氏說道︰「母親,您大概是又犯了病,身體大不如前了。都是孩兒不孝,應當讓您在後堂休息,怎麼能讓您到前廳來操勞。」
好兒子!真是好兒子!趙嘉善這是在逼她交出管家的權利。
「敏娘現在身體不好,家里全憑著我這個尚不糊涂的子盯著。要是我也休息,那這個家誰來管?」趙季氏全然不將趙嘉善的提議放在心上。
她知道兒子早就不滿她對兒的態度,不過一直沒有說出口。定是楊氏在嘉善面前吹了枕邊風,現在兒子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拐到哪里不好,偏偏將胳膊肘拐到了張家一個庶女那里。
若不是為了兒子,她怎麼會這麼做的。
「我兒,晴姐兒的舅舅,就是經常給你暗中使絆子的範雲蘭。」趙季氏想,點到這兒,嘉善應該就懂了,會原諒她的所為。
誰知,趙嘉善竟然義正言辭地說道︰「我知道她的舅舅是誰。這就是母親算計她的原因嗎?母親,您還是休息一陣子再說吧。」
趙季氏起了高聲︰「我休息?我休息了誰替你們掌家?我把你拉扯這麼大,不是為了讓你跟我 嘴的!」
「母親,兒子想把薛姨娘接過來,讓她替您分憂解難。」嘉善道。
趙季氏的眼神,立刻變得像刀子一樣。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問道︰「嘉善,你說什麼?」
「母親,兒子一直覺得,薛姨娘門第不高,但是人性好,做事也麻利。在您身邊,是個不錯的幫手。」
「混蛋!我白養了你這麼大,你個吃里扒外地白眼狼!」趙季氏氣的拍著桌子說道︰「如果薛姨娘的肚子再爭氣一點,生一個兒子,你想想,現在還有我們母子的容身之地嗎?你怎麼是這麼個拎不清的東西!」
「娘,今天敏娘突然發了病,為什麼您不去幫著請大夫,不去關心敏娘病的重不重,而是在這里,折騰著下人,去為難一個無辜的小姑娘?」趙嘉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剛才,他就一直有這個疑問。
「娘,當年徐氏的病一直在加重,是不是也是因為疏于照料。您不是說,讓我安心準備科舉,您會將徐氏照顧地好好的嗎?我走的時候,徐氏的身子還沒有多差,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她就病亡了?我心中一直有這個疑問,娘,您能告訴我這些是怎麼回事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