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就下了一場大雪,足足有六七寸厚。等到早上推開門的時候,沐千瀾也有些吃驚,這樣的大雪,可是有些時候沒見過了。
眼下都到了正月,怎麼還會有這麼大的雪?不過,這只怕就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沐千瀾的宅子本來就在城外,周圍的人家也不多,大都是田地,沐千瀾瞧著銀裝素裹的模樣煞是好看,索性就帶著兩個女圭女圭去外面玩雪,以至于都把家里還有幾位客人的事情給忘記了。
倒是楊瀾,一早起來就不見了沐千瀾和兩個小的,便找人問了,知道沐千瀾去了宅子外面,便跟著去了。
他這一去,後面跟著的人就多了,九籬自然是要跟著的,喬承也不可能不去,最後喬承身邊的小廝也跟著去了,瞬間,外面的人就增加了許多。
沐千瀾正在和洛兒木頭三個大雪仗,楊瀾走進看著熱鬧,索性直接捏起雪團就開始參戰,這一開始不要緊,九籬這個和木頭最習慣的自是要參與。
喬承本來還拘著身份,可看著這幾個人玩的熱鬧,便也參與進來。
一個早上的時間,等幾個人到了屋里的時候,洛兒和木頭等人穿著的棉鞋都已經濕透了,四女乃女乃忙就讓黃大嫂給他們熬了姜湯,又把兩個娃壓在熱熱的炕上取暖。
「哎呀,我就說好像還有什麼要帶的東西給忘了。前頭得了幾塊好皮子,想著給你們送來呢。怎麼就給忘了。」楊瀾看著兩個女圭女圭似乎凍的可憐了,這才想起來,他們幾個都穿著皮衣皮卦,可千瀾這幾個都穿著普通的棉衣,並不怎麼御寒,倒是他的疏忽了。
「我們鄉下孩子,那里就這麼金貴了,誰家的女圭女圭還不是這麼過來的?就是今年,穿的才暖和些,往年還不如這樣呢。」四女乃女乃笑著說道。
「姐姐說了。等到了今年年底。就要給我們也做皮襖穿哩。」洛兒臉上堆滿笑意的說道。
等到了那時候,就算是下雪也不冷了。
「這個交給哥哥了,回頭哥哥讓人給你們送些好皮子過來,不光是要做皮襖。還要做皮靴。這樣洛兒的小腳丫子就不冷了是不是?」楊瀾對洛兒那是真的寵溺。模著她梳的光溜溜的小辮子笑道。
「那可不成,楊公子可不能再為我們費心了。這一場雪以後,天氣就要熱起來了。要下雪就要等到冬天哩,皮襖啥的也就用不到了。」四女乃女乃听見他這話,忙就擺手,皮子可是貴重東西哩,已經收了他這麼多了,咋還能收皮子。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不要戳自家人的脊梁骨?
「這有什麼?四女乃女乃,您可別客氣了,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在您家里住了。」楊瀾笑道。
這話說的卻讓四女乃女乃沒話可說了。
楊瀾自是歡快的很,可是喬承卻有些惆悵,這樣的天氣要趕路卻實在是不合適,可是,他不能長時間離開京城,要不然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麼問題呢。
好在當天下午天氣就放晴了,天氣雖然依舊寒冷,可很快雪便開始消融了。
楊瀾和喬承二人在沐千瀾的宅子里住了三天時間,等到正月十二這日一早就啟程走了。因為喬承已經實在是不能繼續住下去了,就算是路上的雪還有不少,也只能啟程。
走之前,喬承終究還是沒有能忍住最後一次和沐千瀾懇談一次。
「千瀾,你原本能有更好的生活,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你的哥哥,那我照顧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何況,你對我還有救命之恩。」喬承急切的說道。
沐千瀾听了這話,嗖的一下抬起頭來,盯著喬承道︰「喬大哥你要接我去京城,是因為我的救命之恩,還是因為你我自小在一起生活的感情?」這對于沐千瀾而言,或許才是最重要的,實際上,這幾年她一直都想知道,究竟喬承究竟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自然是因為你我一起長大的情分,就像是你當初救我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情分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沐千瀾這一句話,喬承明白了她心里的忐忑,所以帶著急切解釋道。
「既然是因為我們年少時候的情意,那我們是不是住在一個屋檐下又有什麼關系?難道,我不跟著你去京城,我們曾經的過往就會消失嗎?」。沐千瀾淡淡的笑著說道。
喬承一愣,只能道︰「可是,你在這里什麼都不會,不是嗎?這樣的生活,你真的能習慣嗎?」。
這樣的生活,就算是喬家最落魄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那時候,家中還是有不少的地,交給佃戶,一年交上來的糧食,也夠一家子人生活了。沐千瀾自從到了喬家,確實也不曾過過這樣的生活。最起碼身邊還是有兩三個小丫鬟服侍的。
沐千瀾忽然笑了,很是燦爛︰「其實,在遇見你以前,我和我娘過著比這更苦的日子,只是我不願意想起,不願意提起罷了。所以,即便是在喬家生活好幾年,也不曾說起。」
一個從出生就沒了父親,只靠著母親撫養的孩子,能指望著過上什麼好日子?當初,喬承確實問過,可是她不願意提起,所以,最終喬承也不知道她在遇到他之前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
「其實,柳樹村的生活已經不算艱難了,這世上,有許多的地方,連吃飽都不能。」沐千瀾淡然的笑著,後世和今生,她經歷過不少,也見到過不少,柳樹村有山有水,日子並不難過,最起碼,溫飽問題還是能解決。
喬辰逸听了這話,陷入沉思。他知道,沐千瀾說的事實話,這世上,比這里的人過的艱難的人有很多,可是,那些艱難的地方,沒有生活一個叫做沐千瀾的姑娘,他在乎的只有沐千瀾。
「別說你在乎的只有我。」沐千瀾似乎很了解喬辰逸的心思。
「你是華楠王,也是女皇選定的要繼承皇位的人之一,所以。你的心里不光要有我。更要有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你要想著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而不是讓我一個人跟著你去王府過上好日子。」
沐千瀾願意盡力讓喬辰逸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既然已經做了樺南王。他的生命里便不能再局限著個人的感情。而是應當把大齊的百姓都放在心里。
二人就這麼走了。和來的時候一樣的突然,倒是四女乃女乃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
楊公子來自己家里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那一次不是想盡辦法的拖時間。到了最後不得已才會啟程,像是這樣來去匆匆,走的干淨利落的時候還真是不多。除了留下一大堆的禮物之外,這二人好像是從來沒有在這個家里待過一般。
還有這位喬公子,雖然千瀾說的是楊公子帶來的,可是她也沒有老糊涂了,總還是能看出來,喬公子的目標似乎是千瀾,而且在有意無意之間,似乎對千瀾還有些討好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千瀾怎麼會和這樣貴氣的人認識呢?千瀾在留在柳樹村之前究竟是什麼身份呢?
但是四女乃女乃還是有些擔心,不管千瀾之前是啥身份,現在卻只是一個鄉下地方的小姑娘,和喬公子那樣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總是有些不般配。可是,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千瀾對喬公子的感情好像是很復雜,和對楊公子那樣單純的感情是絕對不一樣的。
「千瀾,我咋覺得,這位喬公子和你也不是不認識?」四女乃女乃最終還是決定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既然在一個家里生活,她就要對千瀾負責,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娃走錯了路吧?
沐千瀾听了以後,無奈的一笑,說道︰「我和他是認識,而且認識很多年了。很早以前,我母親去世以後,我就遇見了他,而且被他母親收留,在他家生活過好幾年的時間。後來卻因為種種原因分開了三年。再到後來,我和他便不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所以,我到了長河縣,遇到了木頭和洛兒,留在了柳樹村,而他——總之,您放心吧,他和我是不會再有交集了。」
沐千瀾把自己和喬承的前因後果簡單的說了一下,也算是安四女乃女乃的心,又或者是為了讓自己也能看清楚兩個人之間現在的差距。兩世為人,活了好幾十年,沐千瀾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她知道了現實對于人生的意義。更明白了,婚姻永遠都是和愛情沒有什麼太大關系,而是和家世出身門當戶對息息相關。
自從喬承進京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兩個便不再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而是有了雲泥之別的王爺和灰姑娘了。
四女乃女乃不想居然是這樣一個故事,听的時候,也是震驚的很,這兩個人居然是在一起長大的?這位喬公子,一看就是貴氣凌人的,可見出生絕對不一般,千瀾能和他在一起生活好幾年的時間,總也不該是尋常人家的女圭女圭。
難怪千瀾這娃通身的氣派看起來就是不一樣,果然是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只是,這樣的女圭女圭咋就流落到了柳樹村,倒是荒了這娃了。
「四女乃女乃,我也不瞞著您,當初我第一眼看到洛兒的時候,就覺得,洛兒在依稀之間和喬公子的母親有些像,所以,我才會那麼情願的留在柳樹村守著這兩個孩子。我覺得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是她指引著我守護這兩個孩子。」這是千瀾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的話,而今,她卻選擇了對四女乃女乃開口。
「說起來,洛兒她娘,當年可是一朵鮮花一樣的女子,那通身的氣派,比起你可是還要高上不少哩,能看出來出身絕對不一般,也不知道為啥就留在我們這個村子上了。不過,她來的時候,是啥都不記得的,好像是洛兒的爹無意中給救了,見她無家可歸,就給帶回來了。」四女乃女乃因見沐千瀾提起洛兒,便開口說起一些成年往事。
其實,這也是四女乃女乃想要扯開話題,她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怎麼能听不出來,千瀾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不痛快。而她覺得,這大約是因為千瀾在喬家生活,後來對喬公子有了感情,可是卻迫于對方的家世不能在一起,才不得不背井離鄉的到了長河縣。所以,這些煩心的事,還是不要再說了,免得千瀾這娃听了心里頭難過。
「四女乃女乃,姐姐,你倆說啥呢?」兩個人這才說著話,就見洛兒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因看著兩個人臉色都不是很好,所以開口道。
「就說些以前的事兒,咋不和你哥哥在一起?」四女乃女乃笑道。
「哥哥就知道練字,就不理我。姐姐,我听說這幾天有廟會,可熱鬧了,要不然,你就帶著我去看看嘛!」小洛兒撒嬌說道。
看著洛兒小臉上期盼的神色,沐千瀾有些無奈了,對于她來說,廟會什麼的,真是不新鮮。可是轉念一想,對于這個時代的小孩子,尤其是洛兒這樣一個從小就生活在鄉下的小姑娘來說,廟會只怕也只是听說過而沒有見過的東西吧。
大齊的鄉下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消遣的地方,除了去逛集市之外,就是一年幾次的廟會。可是這兩樣對于以前的洛兒來說,那都是遙遠的不得了的事。
她和木頭兩個在那個家里是最沒地位的,也是最沒有人顧念的,有什麼好事只怕也輪不到她們。這一年時間,集市上雖然經常去,可是因為她本身的緣故,卻從來沒有去過廟會,也難怪這女圭女圭會這樣期盼著。
「四女乃女乃,咱們到縣城里的時間也不短了,還真是沒去過廟會呢,正好明日我們就都去廟會上逛逛。」沐千瀾帶著征詢的目光詢問四女乃女乃。
四女乃女乃因為是寡婦,身邊又沒兒沒女的,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這些年也很少湊熱鬧,趕廟會這樣的事兒,也是許多年沒去過了,這會子見沐千瀾和洛兒兩個興致都很高,自是不會讓她們失望,便笑道︰「可不是,就該去逛逛,我早就听說,縣城里的廟會熱鬧的很,現在咱們有了這便利條件,也就索性去看看去。不光咱們三個去,把木頭這娃也給帶上。每天就知道看書習字,這要是一直下去,還不真變成個木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