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手札 第五十二章 借力打力

作者 ︰ 沐婉汐

臘月的夜里,滴水成冰。

宛如戌時一刻出了含清齋,身邊只跟了一個史嬤嬤,大大的珍珠藍緞面羊皮斗篷,將宛如整個人都裹了起來,不遠處的臨溪亭上,有如暖橘一般的光,不明亮,卻顯得格外溫馨。

從含清齋到臨溪亭的距離很近,只不過要穿過建在湖面上的長橋,因為慈寧花園里頭,只有宛如一人住著,尋常也不會有人夜里來慈寧花園轉悠,因而長橋上並沒有燈燭,只史嬤嬤提著一盞四角紫檀蟬翼紗宮燈,緩緩而行。

宛如走的極慢,行到臨溪亭中時,便差不多戌時二刻了,亭子的窗子早已經閉緊了,從午後便燃了火盆,此刻倒也難得的溫暖如春,正中央擺著古琴,旁邊的高幾上,焚著清冽的梅花盤香。

史嬤嬤放下手中的宮燈,便要上前服侍著宛如將斗篷解了,宛如卻是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W@︰「不必,我不會在這里呆的太久的。」

史嬤嬤並不知道宛如為何好端端的要來臨溪亭彈琴,但本能的感覺,應該是與今天見四皇子的事情有關,因而站在宛如身側,靜等宛如吩咐。

宛如坐在墊了蘇繡軟墊的繡墩上,手指輕輕的搭在琴弦上,才撥動了兩下,便听得門扉輕啟之聲。

宛如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笑,看來文貴妃與二皇子當真是被今日的選秀逼得很了,竟是如此心急。

宛如無辜的站起身來,正正對上二皇子的一張笑臉︰「凌三小姐別來無恙,不過幾日不見,卻不想凌三小姐便成為郡主了。」

宛如根本不在意二皇子說些什麼,只是站起身來,吩咐身邊的史嬤嬤道︰「嬤嬤,咱們吧。」

史嬤嬤伸手去拿了方才的宮燈,便往回走,只不過,因為二皇子擋住了來路,宛如只得走了後面的隔扇門,好在這里是臨溪亭,對面也是同樣的長橋,雖是繞遠了些,卻是可以直接避開二皇子的。

二皇子沒想到宛如會一句話都不跟他說,甚至于連瞧都不多瞧一眼,扭身便走,因而只得隨後跟上,與先前的慢條斯理不同,宛如此刻行的極快,裙擺都快要紛飛成蓮花瓣一般。

「宛如郡主,且稍待,本皇子有話與郡主說。」二皇子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避他如猛獸的,不得不說,此刻的他,帶著捕獵的快感。

宛如腳下不停,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只是與史嬤嬤疾步而行,皇上與曹立仁才到慈寧花園門口的時候,就瞧見了這一幕。皇上本是愉悅的神情,瞬間便眯了眯眼楮。

皇帝站在宮牆的陰影之中,曹立仁低聲說道︰「皇上且稍待。」

皇上沉沉的「恩」了一聲,就見曹立仁甩著拂塵從陰影中出來,仿佛才從宮門處進來一樣,揚聲喊了句︰「前頭可是宛如郡主?」

曹立仁是皇帝跟前的老人,只一出聲,二皇子便听清楚了,自然也知道是何人來了,腳步一頓,因為長橋上沒有燈燭,便順著長橋,退進了臨溪亭內,原是想要在臨溪亭內躲躲的,但想著曹立仁是個極精明的人,為了不讓曹立仁,二皇子穿過臨溪亭,從另一側的長橋而出,直奔著咸若館後頭的慈蔭樓而去,那邊有個小門,正好可以離開慈寧花園。

皇帝站在宮牆的陰影下,清晰的看到二皇子的身影在臨溪亭內一閃而出,因為臨溪亭內暖橘一樣的燭火,皇帝看得格外清晰,眸子愈發的陰沉,便是他,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來見了宛如,而他的……

宛如感覺到二皇子的離開,步子又緩慢起來,行到慈寧花園的門口處時,柔聲與曹立仁說道︰「曹公公,宛如累了,便先歇息了。」

曹立仁估模著,這會兒功夫,二皇子早已經出了慈寧花園,因而大大方方的說道︰「郡主別急,皇上已經來了。」

曹立仁往旁邊一站,就見皇帝從宮牆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似乎也是為了避諱什麼,並沒有穿了明黃一色,而是一件略顯低沉的深藍色袍子。

宛如恭聲一行禮,鄭重其事的說道︰「既然皇上來了,那宛如索性將事情說個清楚,宛如不喜紛爭,更不喜糾纏,還請皇上日後莫要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上面色很不好看,還從來沒有這樣拒絕過他,更沒有一個他中意的這樣拒絕過他,他仿佛瞧見了當年的詩文,也說著這樣與世無爭的話。

「二皇子跟你說了什麼?」皇上認定,宛如既然肯出現在臨溪亭,那必然是有心的,可突然間態度轉變,必然是有人與她說了些什麼,這個人是二皇子無疑。

宛如垂著頭,將整張臉都掩在陰影中,低聲說道︰「太後承諾,三年後,會給宛如自由,宛如不想攪入宮廷紛爭,所以,不拘是皇上的話,還是二皇子的話,宛如都會當做什麼也沒听到。」

宛如說著一行禮,轉身就走,史嬤嬤緊追其後,皇帝好容易才見到宛如,怎麼可能就這樣讓宛如走,因而大步而行,追在宛如身邊,只不過,含清齋的小門離著慈寧花園的門很近,宛如說話就要到了含清齋門口,終是被皇帝攔了下來。

「朕說過,朕會給予你一切,你不用管太後還是二皇子的話,在這宮里,朕才是天,你只要安心的等著,朕會扭轉形勢的,等著過了年……」

皇帝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宛如打斷了︰「皇上,宛如方才說過了,並不想要卷入宮廷爭斗中,宛如不過才入宮一天而已,就已經听到了太多太多的話,不過,宛如總算不是白白入宮的。」

宛如說著,抬起如黑琉璃般幽深的眸子,看向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宛如總算知道,皇上當年為何要拋棄母親,宛如不想因為自己一人,就讓旁人重提遺詔之事,的,便了,母親選擇了在永樂侯府的小佛堂待一生,宛如也希望平淡一生。」

宛如說完,再不給皇帝說話的機會,直接進了含清齋,順便將門扉掩上。

曹立仁也驚呆了,遺詔的事兒,這宮里只有太後,皇帝知道,再說了其他人,那便是太後身邊的舒茜和他了,可如今,竟然從宛如的口中說出來了。

皇帝的臉色陰沉的如烏雲壓頂的天空,遺詔的事,是壓在他心底里的石頭,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被人重新提起的一天,更沒有想到這件事情還會被旁人知曉,也因著這事的震驚,皇帝與曹立仁都沒有想著要立刻去攔了宛如,等著宛如閉了門,皇帝再想進去,卻是不成了。

皇帝一言不發的重新回了乾清宮,曹立仁將所有伺候的小太監都打發了,就听得「 當」一聲,再進去的時候,便瞧見整座多寶閣被皇帝給踹倒了,上面擺著的物識碎的碎,開的開,裂的裂,曹立仁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喊了人來收拾。

「那件事情,最近只有舒茜昨天在慈寧門提了句,皇後娘娘‘病著’,宮中不少人都成了翊坤宮的人。」曹立仁張口說道。

舒茜絕不會輕易說了這件事情,能讓這件事情傳出去,證明那天有人偷听,傳去了翊坤宮。

皇帝冷冷的說道︰「很好,很好,朕倒是不知道,她竟是有這樣的本事,連慈寧門也敢放了眼線。」

曹立仁垂眸說道︰「先前翊坤宮的小太監也沒少往乾清宮走動,奴才提點了下面不懂事的,應該不會有人亂傳話。」

連乾清宮都敢布了眼線,更別說是慈寧門了,但文貴妃觸踫了皇帝的底線……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坤寧宮最近有什麼動靜?她也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

曹立仁回道︰「太子殿下今天去了坤寧宮一趟,太子妃雖是即刻入住東宮,卻是不可能與太子圓房的,太子與太子妃成婚大典,還要禮部好好安排一番,到底太子是皇後娘娘親子,皇後娘娘便是‘病了’,應該也會很快好起來,主持大典。」

「很好。」皇帝眯了眯眼楮,陰冷的說道︰「上次你說,文貴妃打賞的銀子都多了起來?」

「不過是句戲虐的話,難得皇上記性好。」曹立仁自是不會攬了這樣的名聲,能在宮中多年屹立不倒,他自有他的處世之道。

皇帝也不為難他,只重新坐到龍椅上,說道︰「給朕查查,如今朝廷的銀子都見少,瞧瞧都是誰昧下了。」

曹立仁偷偷抬頭看了皇上一眼,點頭應下,又低聲問道︰「宛如郡主那邊……」

皇帝嘆了口氣道︰「等朕與太後說通了,再去尋她不遲,朕若是如今去尋她,怕是六宮的人,就能將她吃了。」

曹立仁恭聲應下,又听得皇帝似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朕瞧著,朕的這幾個是時候封王了。」

封王就要指了封地,皇上一抬手,就可以將自己的打發的遠遠的,看來,這次文貴妃與二皇子,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只是曹立仁是有些懷疑的,舒茜那樣謹慎的人,會讓文貴妃的人听到那樣的話?即便是文貴妃知道了,她會告訴二皇子?還有,那二皇子與宛如郡主怕是沒有說上兩句話,會第一句話就說了遺詔的事情?

曹立仁便是懷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麼了,皇上已有定論,他只要遵從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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