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昏厥,被送往坤寧宮,但太後方才所言,早已經表明自己的意見,先前的禁足不作數了。
皇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床榻上,類似于沉睡的太子,一步步的向床榻挪去,經過太後身側的時候,太後依舊溫和的笑著,笑著說道︰「皇上且看清楚,如今床榻上躺著的那個,就是一直認為,自己是被父皇寵愛著的太子,即便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也要強撐著去完成皇上布置的課業,因為他是個好,不想要給自己的父皇丟臉,他的父皇又是怎麼對這個的?」
皇上面無表情,良久方才沉默著說道︰「太後該知道,這里是皇宮,宮中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身不由己,母後如今的身份地位,難道不是踩在旁人的尸首上換來的嗎?」。
皇上此刻的心緒亂的很,他一直以為對的事情,從小培育明王,將他撫養長大,安排好凌婉婷的一切,讓宛如入宮,他不能將蘇氏接入宮中,那麼他就將蘇氏的子女全部捧到至高點,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做的是錯的,直到兩個時辰前,宛如說明,蘇氏的死,是因為不願意宛如入宮。
皇上一直以為,宛如的名帖,是在蘇氏在的時候,送入宮中的,他也一直以為,蘇氏不能入宮,是她一生的遺憾,所以希望宛如可以圓了蘇氏的夢,可……當一切從根源上出了錯的時候,皇上突然間不知道自己這些年到底做對了沒有。
皇上也在氣頭上。他希望說這樣一句氣話,就能堵住太後的嘴,他現在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卻不願意承認,更不願意听到太後的責罵。
太後卻是笑了,聲音依舊溫和,語氣依舊寵溺,似是在說著旁人的事情一般,慢條斯理的說道︰「哀家如今的地位的確是踩著旁人的尸首走上來的,但哀家從來都沒有踩著自己的上位。」
太後說這話的時候。看向身側的皇帝,她不是沒有垂簾听政,一統天下的機會。只要當初她讓蘇氏入宮,就能憑借先帝的遺旨,讓如今的皇帝落入萬劫不復之地,甚至于。不需要是蘇氏。太後只要不高興,隨便指了一個妃嬪,就能讓皇帝下台,可是她沒有,因為那個人,是她的。
太後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正如皇上所說,能最終成為太後。過著這世上最尊貴的日子,是她踩著旁人的鮮血走上來的。但太後從不認為,自己虧欠了自己的,若是蘇氏入宮,必然斗不過這宮內的妃嬪,蘇氏根本就不可能活那麼久,皇帝也不可能這麼多年來,有著期盼。
皇上無言,太後溫聲喊道︰「宛如,咱們走。」
宛如垂眸,乖順的跟在太後身邊,明王躬身行禮︰「孫兒給太後請安。」
宛如原以為,太後是不會理會明王的,但讓宛如意外的是,太後竟然停住了腳步,停在了明王的身側,認真的看了一眼明王,將明王從頭打量到腳,隨後張口,似是說給明王听的,又似是說給皇上听的︰「你被皇上暗地里培養多年,哀家一直期待著與你的見面,但是哀家卻失望了,你連最基本的隱忍都沒有學會,這樣急躁,可是不成的。」
即便太後什麼都沒有看到,也什麼證據都沒有,依然很肯定,太子的死,與明王月兌不了干系,明王倒是沒想到太後竟然會這樣一陣見血,只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輕笑著說道︰「孫兒謹遵太後教導,一定會戒驕戒躁的。」
太後冷笑了一聲,與宛如一同出了東宮。
暖轎再次抬了上來,這次應該是準備充分了,才接近暖轎,宛如便感覺到了一陣暖意,宛如上前打起轎簾來,只覺得檀香暖暖的鋪面而來,宛如回頭,見太後目光望著遠方,卻沒有焦距︰「太後,現下要回慈寧宮嗎?」。
太後回神,看向面前的宛如,清麗的面容,溫和的語調︰「暖轎里太悶了,哀家想要走走。」
宛如沒有多問,放下轎簾,抬手打發了,便跟在太後身邊,攙扶著說道︰「太後要走的慢一些,夜里有些薄冰,最是容易摔跤的。」
太後不置可否,與宛如徐徐而行,從東宮到慈寧宮,走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太後卻並不覺得疲累,此時早已經過了子時,因為太子的死,原本周圍的一切大紅之色,瞬間換成了瑩白,沖淡了先前所有的喜悅。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含清齋歇息吧。」太後溫和的說道,宛如卻從太後溫和的語調中,听出了一絲疲憊。
宛如盈盈福身,沒有多說,與史嬤嬤回了含清齋。
宛如走後,太後本在羅漢榻上歪著,此刻卻是陡然起身,額前的一顆東珠隨著太後的動作猛烈的晃動著,周圍的宮女一聲都不敢吭,只在一旁靜靜垂立,生怕一個動作不對,就惹怒了太後,失了性命。
舒茜抬手,將周圍服侍的宮女打發了,行到太後跟前,將太後身後的大迎枕往前挪了挪,問道︰「太後有什麼吩咐?」
太後氣息不勻,凌厲的目光從眼眸中射出,怒聲道︰「將皇後從坤寧宮帶,現在,不能被任何人發覺,知道嗎?」。
舒茜點頭應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
太後抓住身邊的一個玫瑰紅仙鶴紋軟墊,直直的甩在月白色的絨毯上,大罵道︰「糊涂!糊涂!哀家怎麼會有這麼糊涂的一個!」
回答太後的,卻只有外頭呼呼的風聲。
皇後出現在慈寧宮暖閣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太後正眯著眼楮倚在羅漢榻上小憩,就被皇後哭泣的聲音吵醒︰「太後……太後……」
太後睜開眼眸,怒聲罵道︰「哭!哭!太子就能回來了嗎?你身為太子的生母,難道不知道太子的身子嗎?早晚有這一天,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謀算過嗎?有你這樣的生母,是太子的不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