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舍利子 第二百零一章 身在此山中(1)

作者 ︰ 戀雲裳

皇後臉紅愈盛,是個不好意思的模樣。太後眼明心慧,早知道他那皇兒為人幼稚痴傻卻偏偏得這個皇後的傾心所愛與照料。昨日遣他去了琉璃宮里,按照自己所教的說詞一番寬慰自然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初時包裹著那樣大的秘密繼任皇位,孤兒寡母的境況之中,離國的皇後乃是她千挑萬選之後親自確認的人選。沒有太多顧及家世亦沒有完全考慮朝堂,唯獨選定的只有皇後的一片心意。日久見人心,這多年來的日子平靜安穩,她的選擇亦被見證為是正確明智的,所以她對這個兒媳有著更多包容寬懷。

見著皇後已是知錯的模樣,亦無需敲山震虎,只一句「無論何時,母後決計不會怪罪于你」,太後也索性不再提起她的那一點小小私心。

一席內庭小敘氣氛融洽,皇後為後三載未能誕下一男半女,朝臣非議以外她想一想也頗能理解太後的心情,更何況太後話里話外唯獨認定她一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家人,這就足夠了。

皇帝本人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秘密,縱使再有什麼嬪妃采女也左不過和如今那些仍囿于高牆圍困的所謂妃子們是一樣的結局罷了。或者孤老終生聖顏不得見,或者足夠幸運被選中了生得一半個皇子皇孫然後再以莫須有的原因被幽禁或處死。沒有人可以取代她,更沒有誰可以搶走她的皇帝。

這紅牆金瓦里藏著的從來是見不得人的秘密和冷血的故事手段,秦子佩很慶幸自己在這樣的年紀里已經成為了離國的皇後。她是站在寶塔頂端的那一個。他們信任她、認可她,她亦樂意接受這樣的信任並甘願被圍困其中,不同的是,她的圍困是心甘情願,是藥汁里的一點蜜糖。

她現下心思清明想得通透,整個人都愈發貼心恭順起來,太後試探著詢問幾句關于采選畫像的意見,她也只是笑著答一句「都很好,一切交由母後定奪即可。」

太後勞碌,大抵沒有哪一朝的後宮之主會像她這樣一肩抗兩庭的。所以在這樣的後宮風波中就分外懶散了些。好在皇後乖覺又識得大體。她對于這樣的婆媳關系很是滿意。

皇後淺嘗幾口賜食之後尋個由頭告退,臨行之際太後又特意封賞了一只牡丹雕花的九尾鳳釵以示撫慰。鳳釵是禮部新造的供品,形制描繪卻是皇甫殷殷從旁提的主意,每每在太後無心細節的時候。殷殷都會及時查漏補缺。

皇後並非上原府城本地人又不缺尋常的金玉傍身。既是想要以示親近心意。便只好選做了這只九尾的牡丹鳳釵。畢竟皇後是從遙遠的洛州而來,那里的金色最純,牡丹最好。

黃昏時又落了一場秋雨。雨點密集卷著枯敗的枝葉砸進泥土里,處處都濺著些不甚美觀的泥漬斑點。太後不喜秋冬尤討厭帶著風雨的秋冬,早早用過晚膳便遣走了一眾宮人,只留了殷殷和一名近身宮女伺候。

掩了門戶窗扉,風雨聲便小了些再沒那麼吵鬧。殷殷與宮女一人燃了香爐一人捧了佛經,太後半倚睡塌是個愜意犯困的模樣。經書翻過幾頁停了下來,她稍稍抬手示意,殷殷便了然地接了經書在手輕聲誦讀起來。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殷殷的聲音好听,介于嬌媚與英氣之間,誦讀時候又多了幾分溫柔,像是夏日清晨里的霧氣蒙蒙落下。太後向來喜歡听她讀書,听著听著便任由自己闔上了雙眼小憩。

睫羽微動尚未淺眠,誦讀之聲卻戛然而止,殷殷的燻香氣味繞到自己身邊,在耳畔輕聲說了一句。

「娘娘,來了。」

困意全無,睜眼之時殷殷已摒退了另一名宮人行至外殿開了一扇側門。

張少卿一襲玄色衣衫踏進門來,順手將紙傘遞給殷殷又隨意抖摟幾上的雨點才進了內殿。殷殷方才提醒一句「娘娘正在小憩」,他進了內殿行禮之後便先行告罪是擾了太後好夢。

太後看他一眼也不說話,直到覺得他跪了有一會才有些不滿意地回一句。

「你惹出那麼多事來,哀家哪還有心情做得什麼好夢。」

像是早料到太後會與他置氣,張少卿垂頭听訓跪得筆直。斜雨打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屋內暖和水汽蒸騰了一部分,濡濕著便更加難受。

見他也不頂嘴只安靜地跪著,太後一時不好繼續發難,一面示意他起身一面招呼了殷殷尋了干淨的巾帕來與他擦拭雨水泥漬。

「疾風驟雨又沒有召見于你,怎麼冒冒失失就跑了?」

太後接了巾帕親自為張少卿擦拭著臉頰和手臂上的雨水,言語中似怒氣未散,動作卻溫和輕柔。張少卿對這樣親昵的舉動見怪不怪,神色平靜地被太後親自照顧著,殷殷則自動退到了門邊,全神貫注地小心觀察著門外動靜,確保不會隔牆有耳。

「孩兒今日前來乃是有要事相求,還望母親一定成全。」

他說的是一句「母親與孩兒」並非是「太後與微臣」;他深夜潛入深宮無需通傳便可以直達了內殿,更于殿中沒有絲毫拘束之感;他手握重權從來跋扈,于張府之中更是唯我獨尊,這一切都不過只是因為皇宮般若殿里的主人才是他真正的母親。他才是那個真正神志清明、野心勃勃並自認有資格掌管一國的皇子,他才是大離國未來可以昭告天下的皇帝。

張少卿幼時讀書只知道自己是個宰相府里的大,出身名門滿月復經綸,只待成年之時自然可以順利襲制承爵平步青雲于廟堂之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一位光耀門楣的重臣棟梁,那時候他的理想也不過止步于此。

一切都很平順美好,他文武雙全品學兼優受眾人追捧,做慣了富貴安穩的玉面,只在十八歲那年知道了什麼叫做人生難測晴天驚雷。那年夏至的太陽毒辣蟬聲聒噪,他在張家祠堂里等來了面色不安的父親,父親身邊還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黑色繡銀花的裙衫,明明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偏偏一副老成持重的威嚴模樣,亮晶晶的眸子冷冷看他一眼倒透著些尊敬。少女先開了口,言說自己來自深宮是奉了當朝太後的懿旨來傳話的,傳話的內容不多,只是讓十八歲的張少卿明了身世認祖歸宗。換句話說,那個時候的他才知道了朝堂之上整日不得以真面目示人的皇帝是個智力低下的痴傻患兒,而自己才是當年掩人耳目被偷換出皇宮的真正皇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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