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舍利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舊時沉醉花陰處(1)

作者 ︰ 戀雲裳

情愛多苦又生變幻,那變幻力量之大,大到可以毀滅一個人重塑一個人,可以使好向好更可以趨惡向惡。

柳風曾到過東皇山谷也曾見過當時的何采薇,她本不應該是現在這幅樣子的。又或者,現在表現出來的才是她潛藏內心的真正模樣。

「死不可怕,生不如死卻是不太好受,何小姐考慮周全便好。」

他見慣了不畏生死的悍將或意氣不折的男女,他們大多可以自揮屠刀手不留情,卻沒有幾個能在日夜不休備受折磨之後依然甘之如飴的。起碼,落在張少卿手中的他是沒有見過真能毫不畏懼的。

何采薇聰明,不用柳風提醒也自然知道張少卿手段了得,眼下她尚且需要張家援助,故而自認也沒必要惹得張少卿嫌隙。唯獨忍不了的一口氣便是,從頭到尾似乎每一個男人都在不遺余力地保護著尹素問。

=.==在她看來,心澈為了尹素問不惜以身犯險可以破戒,張少卿被拋棄至深仍念念不忘叮囑自己不可肆意妄為徒加傷害,哪怕是諸如柳風一樣的冷漠之人都在明里暗里護尹素問周全。他們所做的便是何采薇所恨的,也正是憑著這點恨意,在她行至深谷斷腕自盡又被張少卿所救之時才恍惚明白了一個道理,她的人生全然是被尹素問所毀的,若是那樣輕巧放過她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腕上的傷疤雖被藥物遮淡了,遇著氣急之時還是會陣陣發疼。譬如此刻。

「我真不明白,那個究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如此。

「總是有的,恐怕你窮盡此生都比之不及。」

柳風身形微動如一陣清風瞬息轉身離去,何采薇月兌手而出的燭台沒有追到人影只狠狠砸在窗框之上,落地後咕嚕嚕滾幾下壓熄了火苗,淌了一地的燈油。

大離國近年來難得一次公開選妃,留下的人數雖不多倒還算比較滿意。四人名字入了皇家籍冊,太後還親自跟著去往佛堂上香祝禱,及至儀式結束已是夜里。

遣散了禮官與眾人。太後卻執意要獨自留在佛堂待著。宮人在門外候著等了半晌不見屋內有任何動靜又不敢僭越。只得統一求助皇甫殷殷。

太後信佛,相繼重立了幾大佛寺之後更一舉將遭了前朝貶責的尊佛風氣也帶動起來。皇甫殷殷深知太後在這里是要尋個福至心靈的安靜,只是安靜太久也忍不住擔心了。

佛堂寬敞佛像高大,一片香霧繚繞的經幡燈燭之間。靜靜跪著的太後便顯得有些單薄。

殷殷躡手躡腳地挨近。太後還是听著了響動。

「你是越發膽大妄為了。這樣的場合不用通報也敢直接進來了?」

「是是是,殷殷斗膽擾了娘娘清修,還望寬宏恕罪。倒是沒有听過哪一家清修禮佛便可以不思飯食餐風飲露的。」

殷殷嘴上說著知罪的俏皮話。行動卻依舊我行我素,幾步上前還是緩緩扶起了蒲團之上跪拜良久的太後。

「禮佛叩拜重在心意,您這樣長久地跪著,身子哪里受得住。」

太後被攙扶至偏殿休息,起身之時果然真切感覺到了雙腿麻木雙眼暈眩。殷殷體貼,在幾處要害推拿幾下這才緩了。

「口口聲聲說是重在心意,倒好像你是個多麼虔誠的信徒一般,在這佛堂之地可不要亂說混話。」

有皇甫殷殷在,太後總是最舒適安心的狀態,連著調侃都多了幾句。她自然知道殷殷既不是什麼虔誠的信徒更加從來談不上信仰,狼女出身的人敏感又銳利,像是裹著荊棘的鮮花,連信仰都無法觸踫。

「殷殷斗膽敢說些混話做些蠢事,不過是仗著娘娘的恩威罷了。」

「你倒是心里清楚,也算我沒有白白疼你。」

「娘娘心善寬和自然是疼我的,卻是不知殷殷與秋水,哪一個才更配得上娘娘的疼愛。」

殷殷半跪著身子正在為太後輕輕捶腿,說話的時候沒有抬頭。太後低頭只能見著她細密的睫羽和高挺的鼻間,在無數搖曳的燭火之下鍍上一層迷蒙的金色,甚是好看。

「傻孩子,真正的疼愛從來沒有原因,亦談不上相不相配。更不會因著心善而隨便施舍,你才是說錯了。」

去了一身霸道凌厲的氣勢,此時的太後愈顯縴瘦,即便穿著隆重正式的公服也依然不顯重量。衫袖空蕩,她修長白皙的手指如秋水之上漂浮的一片銀杏樹葉,帶著些香氣輕飄飄落在殷殷的發間,又生出了些溫暖。

十歲的狼女第一次被帶進了華麗的宮殿,因著極不適應往來擁擠的人群與金碧輝煌的裝飾,驚嚇之余便整夜鬧騰,隨時擺出一副撕扯獵物的凶狠模樣,甚至第一次抓傷了帶她回宮的太後。眾人皆遠遠躲著,恨不能立時叫了禁衛軍,唯有太後執拗,偏要以身犯險堅持與她獨處一室。

那個時候的太後也是這樣,點了幾盞不甚明亮的燭火,一點點靠近伸手撫上了狼女蓬亂膠著的亂發,溫柔撫慰輕言哄勸著,「別害怕,往後你就是有家的人了。」

時過境遷,當年髒兮兮的懵懂小兒已經出落成一枝亭亭傲雪的梅花,暗香悠遠英氣勃發,更學會了些恃寵而驕的小本事。

「娘娘,是殷殷說錯了話。」

殷殷依舊跪著,以一種虔誠又依賴的模樣俯跪于太後身邊,仰了小臉巴巴地望著她。

那個冷秋水,幾年之前被內廷局分派到般若殿為普通宮人,差事辦得不怎麼樣卻突然因著一次與他人爭執莫名得了太後庇佑多年。若說從來沒有一點疑慮,那是在自欺欺人,但也僅僅只是疑慮而已,殷殷從來沒有讓那一點疑慮肆意放大過,如今不過是見了一場殿選才又勾起了些心事,倒是惹得太後一番傷感,她一時便有些後悔。

她真心實意地認個錯,太後卻是沒有在意,只沉聲緩緩繼續說著。

「秋水慣是活潑調皮,那樣直愣的性子我若不護著她,恐怕早讓人算計殆盡拆吞入月復了。」

太後只說偏愛冷秋水是因著看她可愛可憐,卻是沒有說,冷秋水發怒抗爭時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童格鈴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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