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膳。」
「藥膳?」崔典苑不明白,宮中太醫哪個手上沒有幾個藥膳方子,可那都是治病藥方之外的輔助而已。又有什麼用呢?
「劉掌藥可收集所有藥膳,修訂成冊,再尋一個得皇上信重的太醫,據藥性推出一些新的藥膳,與同掌膳一起試制,選口感好的登記在冊。這事做來緩慢,歷時長久,太醫可得名,掌藥和掌膳可得惠,他日若有良機,劉掌藥方能月兌穎而出。」樓池月抱了她的書,灑灑然走了。「謹記,借太醫之名行事,不然,劉掌藥會得罪上司。」
崔典苑自去和劉掌藥商議去了。樓池月回了屋,卻沒有看書,反倒從櫃子里拿出一只長毛兔,雪白的絨毛,長長的耳朵,珍珠瓖嵌的眼楮,煞是可愛。這是送給嘉柔的生辰禮物。樓池月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一針一線縫的,里面填充的鴨絨也是她精挑細選的。只是她的女~紅太差,所以才做了這麼久。
春寒料峭,樓池月披了件披風,把長毛兔藏在腋下,前往老地方。這麼大的禮物,不能象以前一樣悄悄地送,要不然嘉柔沒辦法解釋禮物的出處。
遠遠看見嘉柔,樓池月迎了上去,長毛兔抱在手上。
「手上拿的什麼,拿來給本公主瞧瞧。」嘉柔傲嬌的小模樣很到位,裝作不認識樓池月。
「若是公主喜歡這長毛兔,奴婢願把這獻給公主。」樓池月討巧賣乖,巴結主子的狗腿演技更到位。
嘉柔公主身邊跟了兩個宮女,其中一個將長毛兔細細檢查了,另一個宮女擋在樓池月身前,正板著臉在盤問她︰「你在哪個宮里當差?」
嘉柔一把搶了長毛兔,一邊推開擋在她身前的宮女,「你們兩個退開些,我要和她玩耍。」
「公主,娘娘交待過,奴婢們不得離開公主半步。」
「她是好人,我就要和她一處玩。明兒我生辰,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嘉柔說到此處,眼珠子一轉,眨巴幾下,便是眼淚汪汪的,「你們若不答應我,我也是沒法子的。我這樣的小可憐,誰會心疼了去。」
這兩個貼身侍女不約而同的以手扶額,只得退遠了些,心下哀嘆,小公主呀,能不能換個花樣,每回都扮小可憐。
樓池月悄悄向她豎豎大拇指,然後揚聲說了祝詞,讓兩個侍女能听見。嘉柔眉開眼笑,聲音卻是低低的,「多謝,這小兔子好漂亮,囡囡好喜歡。」
樓池月躬身退了兩三步,卻是側了身子,不動聲色地轉為背對兩個侍女,依然揚聲道︰「多謝公主夸獎。」然後給嘉柔遞了個眼色,壓低了聲音道︰「嘉柔長大了,有件事要跟你道歉。我不是花仙子,當初看你哭得傷心,想著逗你開心才騙了你。我只是一個小宮女,是做不得公主的的,可是小公主這般可愛,我又想著和你做朋友,才一直沒有說明白。請公主原諒。」
樓池月一邊說一邊偷偷瞄她,可是嘉柔整張臉埋在長毛兔里,不知道是什麼表情。樓池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怕她當真生氣了。其實她這樣做是很冒險的,誰知道嘉柔的反應呢?可是她真心喜歡這個小公主,隨著小公主的年齡增長,這事兒遲早會穿幫的,到那時小公主會真恨她。
「那我不是可以天天見到了。」嘉柔終于抬起了頭,烏黑的大眼楮亮閃閃的,驚喜地看著她,這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啊,樓池月滿心的愧疚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也是人呀,太好了,以後我天天要禮物。」
樓池月狠狠心,打落她滿眼的星星,「我是宮女,是奴婢呀,若是被人知道我做了小公主的,會被遣送出宮的。」這般尊卑不分,是會被活活打死扔出宮去的。
嘉柔滿臉的失望,又把頭埋進長毛兔里。樓池月只得安慰她,「囡囡,咱們還跟從前一樣,我會做更多的禮物,講更多的故事給你,好不好?」
「花仙子,我了。」嘉柔悶悶地,抱著長毛兔走了。既然跟從前一樣,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也還是不能和玩太久。
樓池月長吁了口氣,總算了卻了一件心事,但看嘉柔小小的身子,很是孤單的樣子,心里有些酸酸的。整個宮里就她一個小公主,的確孤單,上學時還有幾個小郡主一塊玩,下了學就只有她一人了。
用過晚膳後,樓池月一直心緒不寧,書也看不進去,總是胡思亂想。想想半年多了,總算無驚無險平平順順的。可是,她更清楚地知道,這皇宮里暗藏了多少殺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危險落到自己頭上。要想平平安安地渡過三年,她還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樓池月索性出了司苑,順著玉帶河漫步而行。今夜月光黯淡,星光點點,玉帶河緩慢的流水波瀾不驚,逝去的日子也是這般波瀾不驚。
走得有些累了,她還不想,于是走到旁邊一個小林子里,路旁有棵大樹,枝椏很低,她一個助跑,縱了上去,坐在那里晃著兩只腳,倒也舒服。只是一想,這里終究是路邊上,被人看見了不好,于是向上爬了一個樹杈,隱在暗處,還可以躺著看星星,倒也不錯。
天是幽深的藍,星空是極靜的美。
樓池月的心慢慢地靜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世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明晚就動手,公主的生辰宴上,人多手雜,正好行事。」一個低啞聲音,不容辯駁的語氣。
樓池月聞聲一驚,事關小公主,她慢慢地轉過身子,然後一動不動地伏在樹上,靜听下文。
「我的孫子,我要見一面。」一個婦人的聲音有些尖銳,有點顫音。
「你找死嗎?」。一聲冷叱,濃濃的殺氣,「這是你的親筆信,過了,你當知後果。」這聲音如同被掐著脖子的鴨子,粗劣難听,樓池月立即判斷出這人是個太監,只有變聲期被送進宮的太監,長大後,老了還是那種聲音。
話音一落,那太監就匆匆離開了,樓池月盡量想看清他,只是這林子里太暗,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他佝僂著身子匆匆離去,果然是個天天服侍于人的太監固有的步態。
過了半刻,那婦人也離開了。樓池月輕手輕腳地下了樹,遠遠地跟上了那婦人,至少她要弄清她的來處。
那婦人快速走出樹林,然後拂了拂衣裳,模了模發鬢是否零亂,之後,步態從容地向前走去。快到玉帶河的天虹橋時,樓池月一下了破綻,橋墩兩側本來各掛著兩盞氣死風燈,現在一邊卻有三盞氣死風燈,顯然有一盞是那婦人帶來的。
樓池月以最快的速度跑,趁她走到另一邊去取燈時,她跑到天虹橋上,驀然回身,穩了穩氣息,裝作是剛剛從橋的另一頭走的樣子。然後就踫上了取了燈回來,正緩緩走上橋來的婦人。
「見過嬤嬤。」樓池月福了福,眼前這婦人是宮中嬤嬤的裝扮。
那嬤嬤淡淡地應了聲,舉了燈來照樓池月,想看清來人是誰,正讓樓池月瞧個分明。只一眼,樓池月忙低了頭,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