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了,雲正毫無消息。
樓池月也想通了,如果連太子都救不了,自己只有等事情明朗了,去求皇帝了。
樓池月照舊一早出了宮,從西市入東市,依舊叫了馬車跟著,卻沒上車,獨自往主街走去。這幾日雖心思不寧,但東西兩市差不多走遍了。昨兒看到一家工藝坊手工不錯,就定制了一輛馬車模型準備送給嘉柔做禮物,按照樓池月的要求,馬的四蹄裝上輪子,這樣整輛馬車就可以滑動了。工匠的手藝很不錯,樓池月拿了禮物,付了銀兩準備走人。
那掌櫃的點頭哈腰的陪笑道︰「,不知可否允許小的工坊仿制這輛馬車出櫃?」
樓池月倒是愣了下,這里還講知識產權不成,隨即明白,這里是東市,來往的多是達官貴人,若不事先講好了,說不定哪天就有人打上門來。「不過是件小玩意兒,掌櫃的自便。」
那掌櫃的袖中捋出一封紅包,雙手呈上,「給爺討個好彩頭。」
樓池月順手接了,若是不接,對方心里反而不踏實。樓池月把禮物放到馬車上,繼續往前走。街上行人多是漫步而行,閑適從容,不高談嘩語,自士子風流。
走得有些累了,樓池月上了馬車,拿出紅包打開看了,是一張百兩銀票,宮中不用銀票,她還以為這朝代銀票還沒出現呢。難怪說京中居不易,這樣一件別人極易仿制的小玩意,那掌櫃的就出了百兩銀子。不過想想那輛小馬車就要兩百文,也就不足為怪了。這是東市,差不多的東西在西市只要十幾文,用料會差些,謹守著官民不同階的界限。
「等救出來,我得賺錢了,宮中賞賜拿出宮得走明路,我現在在京是孤身一人,沒有道理往宮外送東西。要賺錢呀。」樓池月心里打算著,一邊留意著街上有沒有好的鋪面。
「咦,停下。」樓池月看到前幾日還生意紅火的盛名酒樓居然被查封了。走近一看,是刑部封的,心下了然。樓池月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轉啊轉,有了主意。「去刑部。」
劉林生品著茶,很悠閑,心情不錯的樣子。盛夏和封四德都不在。案子結了,或者在收尾中。樓池月得出結論。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把一封茶葉放到了桌案上。「劉大人,奴婢知道你好茶,這是明前的新茶,請大人品一品。」
劉林生放下茶盅,瞟了她一眼,板著臉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樓池月的臉上笑容更燦爛了,都能開玩笑了,那就是自己人。「劉大人明見萬里,奴婢什麼事也瞞不過您去。我今兒東市閑逛,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街上游人如梭,繁華似錦,百姓安居樂業……」
劉林生嘴角抽抽,差點沒崩住。「你可以走了。」
「劉大人,我看那盛名酒樓地處中心,這般關了,實在有礙觀瞻。你們刑部不如發賣給我吧。」樓池月收了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看著劉林生,等他答復。
「你身在宮中,尋常出不得宮來,要這酒樓何用?你父親身為朝庭命官,官眷不得經商,你可想明白了。」劉林生有些奇怪,以她的聰慧,怎會想不到經商所帶來的後果。
樓池月還真把這個忽視了。錢是必需的,這樣一個王府大院出來的女子,以後只能隱姓埋名地活著,必須給她掙條活路出來。樓池月緩緩道︰「我想,太子會樂意還我這個人情的。」
「你這人情花得不值啊。」劉林生感嘆道。
這算是交淺言深了,樓池月躬身一禮,很誠懇地道謝,「多謝大人肺腑之言,樓池月記下了。只是慧者早夭,若是一個會貪圖小利的聰明人,在別人眼里就沒那麼聰明了。容易掌控的人心才能讓人放心。」
「容易掌控的人心才能讓人放心」。劉林生听到這句話,起身,還了一禮。他已身居刑部尚書的高位,除非能入閣為相,可他深知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刑事,不可能入閣為相。在他,就是皇帝的恩賞不可能讓他再進一位了。在皇帝而言,就是這個人已經賞到頭了,賞無可賞,那他還會用心辦差,心里沒點別的想法。所以劉林生看著穩如泰山,其實心里很不安定,否則他也不會想著讓劉世杰拜樓池月為師,就是為了能掌握先機,可以適時避禍。一語驚醒夢中人,劉林生瞬間想到自己今後當如何行事了。
這些話樓池月本不該說,但是人待之以誠,樓池月就不會使之以利。
這一次樓池月在宮中鋒芒太露了,如果不是為了少死些人,為了那三兄妹,也為了自己能安穩點,她會跟從前一樣,一步步慢慢來。誰都知道,太子如果出事,接下來必是奪嫡之爭,這後宮更是沒有安寧之日了。
樓池月出了刑部,來到盛名酒樓邊上的一座叫清心軒的茶樓,這座茶樓佔地不大,但是它比邊上的樓房都高出一層,正好觀景。樓池月選了一間窗戶對著盛名酒樓的雅間,正好從這里看一下酒樓的格局。
小二上了茶和瓜果點心,很快就退出去了。樓池月大致看了下酒樓的布局,兩層樓,象個四合院,中間有天井。樓池月坐下品茶吃點心,勾畫著如何經營這家酒樓。
正想得入神,窗戶外跳進來一個人,那人就勢地上一滾,一把匕首已貼著樓池月的脖子。
樓池月脖子一涼,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但她臉上絲毫不顯,反而輕輕笑了,「閣下,請坐,先填下肚子吧。你既然是逃亡的,就需要幫助。而我恰恰是能幫到你的人。所以,不要沖動。」
樓池月這一年所經歷的風浪已經能讓她笑對刺客,做出最快的判斷。此人雖然一進屋就隱在她身後,不讓自己瞧見他的面目。但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汗臭味。所以自己又開了女主的光環,再一次被老天爺照顧了,只是來喝點茶而已,要不要料下得這樣猛啊。
「你是誰?」身後傳來故意壓低的嗓音,沒有殺意。
「你確定沒有人跟著你?」樓池月向窗外瞟了一眼,「你是躲江湖仇殺,還是官府追捕?若是官府追捕呢,我也能幫你,但事後我肯定要報官的,所以你要逃更遠才行。先吃點東西吧,這兒的點心不錯。」
「你是誰?」那人很固執,手很穩,刀尖一絲不動,另一只手伸出來,連盤子一起端走了。
樓池月抿了抿唇,「你若是躲江湖仇殺,我可以送你出城,送點盤纏給你。我現在拿我的官牌,你的刀能不能緩一緩,你倒瞧瞧我這手,手無縛雞之力,你還怕我傷了你嗎?」。
樓池月模出了官牌,放在桌子上。「我是宮內的女官,奉旨出宮辦差,你若傷了我,等同打了皇家的臉,後果你知道的。」
她又拿出那張一百兩的銀票,然後把頭上束發的玉冠抽下來,也放在桌上,順手就把藏在發秀發里的軍稜刺發釵攥在手心里。滿頭秀發垂了下來,臉上是淺淺溫柔的笑,「這玉冠和銀票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你都可以拿走。」
那人收回匕首,拿走了那張銀票。「來日若有可能,定當厚報。」說完就向馬口奔去。
「你這樣是走不出去的。」樓池月一邊束發,一邊提醒道。「你那一身臭味,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
那人腳步頓了一下,終于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