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升職記 第二十一章

作者 ︰ 翼然臨于泉

怡親王府,長廊上的氣死風燈只點亮了一半,堂堂的怡親王府自然不會點不起幾盞燈,由此可見雲明的克己自守。

書房內也只點了四盞燈,若是讀書寫字時在桌案前再點上兩盞。書房內布局也極其簡單,東面開了兩扇大窗,白天陽光可以照射進來,靠窗有一張躺椅和矮幾;西面是一列書架,上面整齊地擺滿了各種書籍;坐北是一張書桌,其後有一座屏風,屏風後面是一張床榻,如此簡單而已。

此時的書房內坐著兩人,雲明神情似有些焦躁,看著計先生,計先生正在翻看關于樓池月的所有資料,足足有十幾頁,事無巨細都記錄在案。

計先生卷起了資料,握在手中,猶豫了下,方才開口︰「這宮中傳言,大師批命,所有意圖傷害她的人都會被反制,事實也是如此。一次兩次可以是巧合,但三次四次就絕非偶然。大師批命不可信,那麼剩下只有一個結論,這個樓池月具有非常之智慧,而且擅于把自己藏于九地之下。我們一直把她看作一個意外卷入其中的尋常宮女,卻是大錯特錯。如果德妃娘娘之事也是她的反擊,那此人深不可測。」

雲明起身走到桌案前,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已是涼了,這一口涼茶下肚,他反倒覺得腦子一清,想起一事,「雲正曾關注過她,後來不了了之,我也沒在意,之後西山獵場案,嘉柔也在。那麼樓池月定然隨行,如此一來,他們也算共過患難。由此推之,樓池月可能很早就站在太子一邊了。」

「清風不見了,不為劉大人所擒,那麼極有可能是樓池月的人,她的父親外調嶺南,應該會給她留下一些人手。」計先生模了下自己的山羊須,沉思了一會兒。「她若是太子的人,以太子的性情,在宮中會留一著暗棋護住她。如此一來。要想暗中除了她絕非易事。」

「好在她只能拘于後宮,要想壞我們的事卻也不易。況且,楊淑妃已同意結盟,讓楊淑妃暗中留意。徐徐圖之。」雲明重新坐了下來。「先生,我們現下的首要目的,還是拿下謝兆林。」

計先生擰了擰眉,把資料卷放在書桌上,只好暫時放下了。「鎮國侯斬斷了以前所有首尾,不惜放棄了諸多利益,象烏龜一樣縮在龜殼里,的確難纏。我們手上這點證據。不足以拿下他。他有一個妾生的幼子頗為聰慧,極得他的喜歡。是人總有弱點。在皇上宣告太子之位前,我們只要做好一擊必中的準備就可以了。」

「先生大才,有先生在,本王高枕無憂。區區一賤婢,先生不必在意。」雲明輕拂袍袖,風光月霽,一派儒雅,溫潤如玉的笑容里隱著野心勃勃。

皇宮內苑,樓池月一回宮,先去皇後那里回稟了今天的事。「所謂中毒案,不過是巧合而已。孫太醫的試驗已證實了,此事與御膳房無關。該如何處置,請娘娘示下,」

「你的差事辦得挺好,這樣的結局最好,既然沒御膳房的事,那些宮人全都放了吧,讓她們日後做事更細致些。」皇後娘娘當然滿意,那些嬪妃受些苦關她什麼事,死幾個才好呢,只要不是因為她這個皇後治宮不嚴引發的就成。

「皇後娘娘,奴婢求您給個恩典。」樓池月突然跪下,話音一轉,已帶哭聲,「娘娘,奴婢今日在那葉家村被人行刺了。奴婢以為,刺客定是怡親王派來的。當初,因為預謀毒殺皇孫案被奴婢撞破,德妃便派了個宮女要推奴婢入荷花池,幸被奴婢識破才逃過一劫。今日又被行刺,是宮正司女史小草替奴婢擋了一刀,傷勢極重,也不知還能不能醒過來,便是醒過來,也不知還能不能行動如初了。娘娘,若是小草短時日內好不了,懇請娘娘準許她出宮,奴婢,奴婢……」樓池月雙眼通紅,淚水潸潸而下,拜伏于地,「她救了奴婢,懇請娘娘恩準。」

皇後娘娘略一思索,抬抬手,溫言道︰「起來吧,她倒是個忠心的。本宮準了。」孫太醫出宮試驗一事可是請了旨的,出了這樣的事,皇帝必然震怒,公然行刺宮中人,那就是打皇上的臉。事後皇帝也會對樓池月有所安撫,那她身為皇後先示恩給她也無不妥。

「奴婢叩謝娘娘大恩。」樓池月磕了三個頭方才起身。

「你明日再去瞧瞧她吧,待會兒本宮賞賜你一些療傷藥和補品,一並帶給她。」皇後娘娘神色更為柔和,既然示恩自然要做全套。

再次謝過皇後,樓池月退出了鳳儀宮。她掏出繡帕擦拭一下眼楮,拍拍自己的雙頰,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終于做好第一件事。」

回到宮正司,讓小桃去傳令,放了御膳房的宮人,並把王司膳請過來。此時听到閉門鼓,「咚咚咚」,聲音極遠入耳也輕,可是一聲聲猶如敲在她心頭,倒似心中的戰鼓被敲響了。

「樓司正。」王司膳進門便拜,這等同于救命之恩。

「王司膳,請起。我長話短說,若非我小時也受過螃蟹柿子之苦,也不會想到試驗之法,也就不會帶小草出宮,她也不會為我擋刀,生死不知。所以,我欠了她一條命,等若你也欠了她一條命。我知道,我向你索要楊淑妃的食單,你心里必有顧忌,你可以不給我,看在崔司苑的面子上,我不會怪罪于你。但你若是給我一份假的,咱們可就真結成仇了。」樓池月目光咄咄地看著她,中指敲擊著桌案,等待她的回答。

「樓司正一片孝心,奴婢自然不會心存齷齪。明日定當親自送來。」王司膳沒有片刻猶豫,她想起崔司苑的話。「她,只有她能救你。只有她肯救我們這些卑賤如草的奴婢。」

「好,明晚此時。靜侯佳音。」楊淑妃沉寂太多年,有關她的消息太少,所以,樓池月決定從她的衣食住行開始調查,這些最基本的信息最不會騙人。

回到梅園,今夜是玄值夜,早在屋里等著了。樓池月洗漱一番。坐在桌前靜一靜,然後開始研墨,「我今日在宮外被人行刺了。」

玄一驚。掠了下來,那雙媚意橫生的桃花眼有些慌亂,「傷哪兒了?」按照密諜司的規矩,主子受輕傷。她們要被杖責十下。

「我沒事。小草替我擋了一刀。」樓池月安撫地輕拍一下她的手,「你們幾個要擔心,宮外行刺不成,怕是還要到宮里來使手段。」

玄神情一松,先前驚慌之下倒是忘了,眼前這個主子和以前侍侯的主子不一樣,所以,安心之下她更是憤怒。「主上,不如你挑了奴婢日後明面上跟了你。這樣就可以隨你出宮,我一定把他們統統殺了。」

樓池月搖搖頭,于她來說,隱藏在暗處的力量才是力量,放到明處不夠看。再說,太子送的人情,一說開來,別人一查,其她三人也瞞不住。

研好墨,樓池月把床頭的一本通賢集拿了,開始在上面用阿拉伯數字標頁碼。「有你們在,我安心了許多。至于宮外,你們也安心,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

第二天一早,晨光初曦,樓池月去玉帶河邊走了一遭,滿面愁容,神思不定,最後在河里放了一盞乞福燈,然後去了一趟裕仁宮,見了嘉柔,讓她帶封信給雲風,再向賢妃告個假,這才回梅園。用過早膳後,樓池月帶上藥和補品,一個人出了宮,走到西市坊門口,一輛馬車緩緩駛過來,停在她面前,「,乘小的馬車吧,里面寬敞舒適。」

樓池月撩起車簾向里看了一下,「行。」

馬車夫忙搬出一個杌子,墊在她腳下,在一旁撩著車簾,「您擔心。」

樓池月上了馬車,馬夫鞭子輕輕一揚,馬車向城門口方向駛去。馬夫一頂斗笠扣在頭上,瞧不清面容,一身粗布麻衣,腳上一雙布鞋,象個尋常車夫。

「李再興。」身後傳來樓池月清亮明淨的聲音,「你有三個錯處,其一你的馬車都太尋常,倒象是哪個府上自家的馬車,外面不顯山露水。要做生意的馬車,外面或豪華或清雅,最不濟也潔淨如新。其二,你替我撩簾子時站錯位置了,你應當跑到另一邊去,這才是陌生人的安全距離,何況男女有別。其三,你一身衣服包括鞋子都很得體,可是你那雙筒襪不覺得太過妖艷了嗎?雪白泛光,我瞧不出是什麼料子,但肯定不是一個馬夫穿的。」

「妖孽,你這個妖孽。」李再興嘴里嘟囔著,狠狠地抽了馬兒一鞭,馬兒吃痛,向前飛奔。身後又傳來樓池月悠悠的嘆息︰「其四,任何一個馬夫愛惜馬甚于愛惜自己,絕不會無故抽它一鞭。」

跑了一段,馬速降了下來,眼看就要到城門口了,樓池月揚聲喚道︰「停一下,勞煩你替我下一碗餛飩來。」遞給他碎銀子時,低聲道︰「你還沒用早膳吧,我等你。」

李再興挑了下斗笠,露出下面半邊臉,唇角彎起,然後轉身去了。樓池月坐回去,也輕輕笑開了,「其五,居然不謝賞。」

到了葉家村,馬車就停在里正家門口,李再興貌似找地方解手,將里正家前前後後轉了一遍,然後靠在馬車上,以斗笠蓋著臉,似乎在睡覺,其實兩只耳朵支稜著听動靜,他可不想再一次讓別人在他面前行刺了樓池月,昨日那一瞬的感覺很奇怪,心似乎被揪了一下,之後又沒什麼了,他歸結于錯覺。

樓池月先進去看了小草,小草還睡著,模了下她的額頭,不燙,心中松了口氣,沒發燒說明傷口沒炎癥,然後去堂屋見孫太醫。

孫太醫眼里雖有血絲,卻是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她有救了,一早換過藥了,沒有膿瘡,昨夜有些低熱,服了一劑藥後,沒有再發熱。最凶險的一夜了,可見你的預防法是有效的。」

「多謝孫太醫一夜辛苦,樓池月欠你一條命。」樓池月平平淡淡說來,也沒有給他行禮,但孫太醫她此話出于真心。

「池月啊,老夫行醫數十載,若論心地之無私,只遇見你一人而已。這些都是救命之法,老夫愧受了。你若不嫌老夫年邁無能,我們平輩論交,也不再談什麼恩義,如何?」

樓池月當然應下,兩人又聊了下醫學,樓池月雖然不懂醫,但她遠超這個時代的見解等于為孫太醫打開了另一條思路。古時早有縫合之術,以白桑皮為線,所缺的只是對細菌感染的認識。等小草醒了,樓池月去陪她,問了她之後,她果然想呆在宮外,只是家里早沒聯系,無處可去,樓池月讓她安心養傷,她自會安排。

用過午膳後,樓池月才離開。回去的路上,樓池月明顯高興了許多。李再興車速放得慢,馬車很平穩。

「昨夜,劉大人應當已秘密地把刺客帶走了,他會把名單放在那間廂房的門梁上。還有那個鐘于國,是護國軍……」

「我知道了,誰曾想,忠義傳家的鐘家居然會與突厥人勾結,真是辱沒祖宗。僅僅一萬軍士,就膨脹了鐘家的野心。」李再興恢復了一慣的冷嘲。「真當上天突然掉下一個大餅,正好砸在他們鐘家的地面上,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樓池月靠在軟墊上,閉上眼清唱道︰「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

聲音漸漸低去,嘎然而止,李再興撩起簾子一看,她頭歪在一邊,已酣然入夢。李再興輕輕一拉韁繩,馬速再次慢了下來。想來她昨夜是憂心忡忡,睡得並不安穩。

入了城,喧鬧的人聲驚醒了她。樓池月掀簾一看,原來已經入城,一間書坊里人群熱鬧非凡,今日是華報發行日,看來《射雕》的熱度依舊未散。看到有人手中的華報里掉出一張紙條,樓池月心思一動。「車夫,買份華報回來。」

李再興不動聲色地擠進人群,不一會兒就買回了華報。樓池月展開一看,果然其中夾了一張一寸寬的紙條,上面印著智者游戲有獎競答,有三題,一是雞兔同籠,二是曹沖稱象,三是秘境尋寶。第三條是說有人去一秘境結果深陷地底迷宮,後來他看到一物,才走出迷宮,問他看到何物?這三題是樓池月一早讓嘉柔送的題目,只讓雲風盡快上報,沒想到這小子想出加印這一招。

「臭小子有辦法。」樓池月笑了,眼楮微微眯起,象只小狐狸。「餌已下,就看你咬不咬鉤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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