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閣,瑾州城最豪華的青樓,其中有四大花旦艷名遠播,而水袖姑娘色藝雙絕,名動瑾州。
樓池月女扮男裝,月白袍,綸青巾,折扇輕搖,一副風流公子模樣。華燈初上,大堂里已坐了些客人,前端搭了個台子,想是姑娘獻藝的地方。蜿蜒而上的扶梯,從二樓檐廊上垂下的灑金紗幔,只見人影綽綽,只听得燕語輕昵,偶有美人掀幔的回眸一笑,當真令男人心神搖動,甘願拋灑重金上樓去一親芳澤。
樓池月當先進去,李再興和雲衛一緊隨其後。一陣香風撲了過來,濃妝艷抹的**扭著腰迎了上來,「三位爺,樓上請。」
樓池月被薰得不行,連退幾步,躲在李再興身後。用扇子捅了下他的腰,李再興一展扇子,擋住臉面,朝樓池月壞壞一笑,並不幫她搭腔。
樓池月壓了壓嗓音,扇子一指李再興,粗著嗓子說—無—錯—小說道︰「給我們大爺來十位姑娘,要豐腴些的。」
「好的呀,十二朵花兒快下來,有貴客。」**尖聲高叫,引來眾人側目,不少人哂笑不已。
李再興拋給**一錠銀子,攔住了她,「我們只見水袖姑娘。」
雲衛一在他身後偷笑,樓池月壓低了聲音悠悠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李再興哪敢接話,匆匆上了樓。**將他們引到最靠邊的一間雅間,看其中布置。富麗堂皇。果然听**說道︰「這是最好的雅間,水袖姑娘今日有一場胡旋舞,價高者可得水袖姑娘同席共飲。不過。若是無憂公子來了,水袖姑娘多半要陪同,價高者只能得回銀兩,三位爺到時可莫怪。」
李再興揮揮手讓**退下,樓池月先將房間細細查看了一遍,居然真在桌腳和床頭發現一個暗格小洞,里面是空心銅管。李再興的臉變成醬紫色。想來想到當初風流韻事可能被人听了牆角。
樓池月是因為當初她和韓谷關,小遠整治那個縣令的時候,听那縣令提起過。他是因為一次逛青樓,被人抓住把柄,才越來越貪。樓池月當時就懷疑那青樓,真象電視上演的一樣。利用銅管偷听。樓池月見瑾州生意蕭條。便覺得這里官員不是太無能,就是盤剝百姓太過。果然,光明堂搜集來的消息也是這里的知府貪得無厭。可惜找不到證據,當樓池月听到那無憂公子是知府家的小兒子時,覺得或許可從這人身上打開缺口。
雲明擅長政事,若在官場上找出他的破綻,才能打擊他的聲望。
雲衛一也一看之下了然,憤憤道︰「那水袖好大架子。看爺不拿錢砸她。」
樓池月朝他豎起大拇指,三人坐回去。樓池月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道︰「跟蹤**。」
雲衛一點點頭,很不耐地大聲道︰「這般枯坐著,太過無趣,我出去走走。」說罷,一腳踢在桌角,估計那個偷听的耳朵夠嗆。
雲衛一出了房間,在廊上向四下看了看,看到**在樓下轉了一圈,向後院去了。
雲衛一出了倚翠閣,在僻靜處上了房頂,掠向倚翠閣後院,看到他們剛才所呆的房間正下方,有一間小房舍,外面堆著柴,看似一個不起眼的雜物間。但雲衛一知道,那必定就是偷听的房間。
樓池月和李再興胡亂評了一下倚翠,估模著雲衛一已經跟上**了。李再興突然抱怨道︰「二弟那性子,急躁得不行,真怕他壞了爺的事,只怕知府和怡親王……」
樓池月突然重重地拍了幾下桌子,象是怒不可抑,「管他們去死。」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再興又道︰「不知他約我們在倚翠閣見面,是為了何事?」
樓池月道︰「我去歇會兒。」然後她走到床上,躺了下來。這樣兩人不用再演戲了。
雲衛一很快就看到**出來了,她換了衣服,手里撐著把傘擋住臉面,從後院小門,匆匆離開。雲衛一遠遠跟著,這**不會武功,他也不怕跟丟了。穿過兩道小巷,**進了一間民房。雲衛一翻牆而入,見到**對一個小婦人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雲衛一想了想,沒有跟出去。不一會兒,那小婦人拎著一個籃子,里面壓著兩件新衣,出了門,向東邊走去。穿過一條長街,她拐進一個胡同,敲開了一座高牆大院的角門,很快被放了進去。
雲衛一沒有跟進去,他繞著高牆轉到前門,一看,朱漆門匾上寫著「葛府。」他去對街茶樓要了壺茶,問過小二,這葛府正是知府大人的府上。雲衛一叫了輛馬車,回倚翠閣。他推門進去,嚷嚷道︰「怎的這般慢吞吞?」然後他在桌子上寫了「知府」兩字。
李再興將門關了,也有些不耐,「過了時辰還沒來,不如,我們明日再來?」
樓池月道︰「此時不能走,既然說了為那水袖姑娘而來,總要見識一番,不然惹人生疑。」
**再次露面,拿來一盒牌子,「一張牌一百兩,待會爺若瞧得好了,就將牌子扔到樓下的花籃里,自有龜奴來報數。只等一開鑼,水袖姑娘就出場了。」
回廊上的紗幔被挽起,遮擋著各個雅間,你若不想其他人看見,只要藏身在紗幔後就可以了。
一聲鑼響,停頓這片刻,如流水般的琴瑟和鳴聲宛轉響起,一身火紅的女子單手抱著胡琴,一手抓著紗幔,從二樓翩然而下,白紗覆面,只有秋水般的眸子,一回眸,翩若驚虹。她盤旋而下,盈盈一拜,琴瑟聲止。她手中胡琴起了一個低音,自己隨著琴聲舞動起來,隨著琴聲走高,她將胡琴拋了出去,盤旋如花,飛旋如蝶,令人移不開目光。
烈艷如火,雙眸卻是淚光盈盈,濕了紗巾。水袖之舞,驚人心魂。
樓池月長身而起,曼聲吟道︰「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正得此境。樓池月淚濕衣襟,忘了自己的女扮男裝,清音悲切,恍若回到了她當年第一次讀蔡文姬時,心痛如斯。
水袖詫驚抬頭。世人只見我笑,何人能知我悲。
樓池月淚光閃動,「她的舞台不在這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