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樓池月嘆氣,已經晚了嗎?看雲風的反應,顯然不是因為今天的事,一時的沖動。自己居然沒有察覺,現在回想來,或許從他突然改口叫自己名字那時起,自己只忙著報仇,完全忽視了他。
「真是該死。」樓池月懊悔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原以為他是一時沖動,自己才用了重錘。想想這段日子,他經歷了兄弟相殺,父皇的絕情,自己是他心里最後一根稻草。再想想他以前執拗的性子,樓池月害怕了,自己會不會毀了他?想到此,樓池月向花海外跑去。
雲風站在馬的一側,抱著馬脖子,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樓池月只瞧了一眼,鼻子一酸,眼淚涮一下流了下來,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孤單,抱著他最後一個朋友,他的愛駒小風。
和順、雲衛一兩人遠遠地站著,沒敢靠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樓池月上前,抱住了他,聲音有些哽咽,「好了,好了,我認輸,咱們還跟從前一樣,一切順其自然吧。將來誰也不怨誰也不悔,成不?」
雲風的手終于松開了馬兒,聲音听著有些小可憐的委屈︰「你不騙我?」這時,他似乎又成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年。
樓池月松了手,退後兩步,看著他,含淚笑罵︰「臭小子,還不上馬,回營了。」
雲風快速地瞟了她一眼,見她眼里泛著淚花。哪敢再說話,乖乖地上了馬。
「雲衛一。」樓池月喚了一聲,雲衛一才把馬牽過來。「這馬怎麼回事?」
「馬腿上扎上了馬尾刺。」雲衛一回道。「這東西扎著又癢又痛,所以才會驚了馬。」
樓池月模了模馬脖子,看它還是很溫順的,上了馬。雲風騎馬過來,將韁繩要了過去,他在前頭牽著樓池月的馬走。樓池月又好笑,又好氣。又有些感動。這得走到什麼時候去。
又走了一段路,樓池月要回了馬韁,一路壓著馬速回了營區。
剛回營。衛中行就來了。「王爺,葛矮子油鹽不進,白樺關怕是要打上一場。」
雲風卻是搖搖頭,「能不打最好。本王不想看到袍澤自相殘殺。」
「王爺。兩軍交戰勇者勝,此時不是心軟的時候,末將有句話一直想說,其實我們當一路破關而去,收編關防將士,這般才能確保後路無憂,如今我們孤軍深入,實是兵家大忌。」衛中行不無憂慮。他實在想不通,大都督怎會同意這樣兵行險著。
「衛將軍請坐。」雲風笑道︰「這話大將軍怕是憋了一路了吧。我們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確,清君側而非謀逆篡位,只要父皇不是站在雲明那邊,我們就還有希望。雖然會有些凶險,但我不想讓後人認定我們是謀逆篡位,此例一開,雲氏後人爭斗將更無顧忌,內斗不止。」
雲風頓了頓,看衛中行欲言又止,他喝了一口茶,神情更加從容不迫,「大將軍不用太過憂慮,你忘了,我們已經拿下瑾州城,即使今後五關將士得皇命,不讓大都督入關,我們兵源和糧草也不成問題。況且,真到那一步,以大都督之能,提十萬之眾,又怎麼可能被擋在關外呢?」
「王爺思慮周全,末將多慮了。」衛中行點點頭,神情松了松,似乎還話要說,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大將軍似乎還有顧慮。」雲風放下茶杯,正色道︰「大將軍所慮者,本王心中有數,名不正則言不順,將士們拿身家性命相搏,跟雲逸出生入死,雲逸自不會半途而廢,他日自會論功行賞,絕不相負。」
「王爺之意……」衛中行的眼楮亮了,這帶兵最忌諱一點,就是看不到希望,以恩義能激將士一時之血氣,但若要讓這被激起的血氣不泄下去,就必須有利益的捆綁。
「登極帝位,恩澤天下。雲逸此生之志。」雲風長身而起,面容沉靜堅毅,目光明亮深邃。
衛中行大喜,拜倒,「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雖然大家必知肚明,但始終未得雲風親口說出,心里終是不安,何況這次進軍關內的方式如此詭異,令眾將極為不安。
衛中行安心離去。雲風想了想,還是向樓池月的營帳走去。不曾想,到了門口,被雲衛一擋住了。「主上吩咐,誰也不見。王爺見諒。」
雲風氣苦,悻悻而回。說好的一如從前呢?
第二天,紅日初升,雲風一身盔甲,單刀獨騎叫陣軍前,「雲逸在此,誰敢一戰?」
身後精銳營眾將士遠遠跟著,這王爺起床氣有點嚇人,他們也不敢靠太近,違逆他的意思。
「讓葛將軍前來,本王要與他單挑。」雲風怒吼,一夜的焦躁,一夜的火氣瞬間爆發。
葛春林來得很快,王爺相召,不敢不來,除非閑親王正式攻城,他才可以拒絕。「王爺貴為親王,有事當由皇上聖裁,豈可親易啟兵端,禍及無辜。」
雲風大聲道︰「本王入關是為清君側,為戰死的兄弟討個公道,你身為將軍當為兄弟舍身。本王不想袍澤相殺,所以約你決斗,本王勝,我們入關,本王輸,我們回轉麻山。可敢一戰?」
葛春林目光掃過城牆上的將士,見他們雖然看著城下,但不時有眼光瞟過來,顯然誰也不想和十萬將士血拼。他沉默片刻,有些遲疑地問道︰「王爺,點到為止嗎?」。
「若要決生死,當去殺突厥。」雲風有些焦躁地問道,「可敢一戰?」
「王爺有所命,末將遵令。」葛春林轉身下城,眼里閃過一道厲色。
葛春林出了城,看雲風一人獨立,手執單刀,戰馬已被牽走,看來是準備步戰,馬戰對沖容易受傷。葛春林下馬,嘴角向下一撇,他身材瘦小,手提一把長槍,腳下生風,快步而來。可見其人身手以靈活見長。
沒有再寒暄,兩人一抱拳,就開始比武。一開始,兩人你來我往,倒象在拆招。和順跟在場邊掠陣,見此情形,心下漸松。
葛春林長槍在手,一直佔有優勢,雲風突然刀隨身轉,一個斜劈,蕩開他的長槍,旋身向前,一個頂肘,葛春林後退,雲風手腕一抖,單刀直刺,停頓在他胸前。雲風灑然一笑,「你輸了。」
雲風收刀,葛春林長槍橫掃,狠狠地砸中他的右肩,打落他的馬刀,緊跟著挽了一個槍花,槍尖回彈,直刺雲風胸前。
「豎子敢耳!」和順飛撲過來,卻是離得太遠。
雲風來不及閃躲,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槍尖入體,雲風如受重錘,一口血噴出,身子蜷起,一個後滾翻,右手拔出綁腿上的軍稜刺。
葛春林那一槍毒如蛇信,居然沒有刺入雲風的心髒,一怔間,已明白雲風必然身著內甲。他沒有絲毫停頓,一槍快如閃電,直刺雲風的面門。
雲風左臂一擋,胳膊被刺了個對穿,雲風向前一沖,手臂上整塊肉被生生撕了下來,血流如注。借這一沖之勢,雲風右手軍稜刺扎向他持槍的右臂。雲風這種搏命的打法出乎葛春林意料,竟被雲風刺中右肩,頓時鮮血飛濺。
雲風一招刺中,人已撞入葛春林懷中,一個膝撞,正中他月復部。葛春林彎腰,長槍松手,直撞過來,將雲風撞倒在上,如餓虎撲食,撲到雲風身上,雙手鎖住雲風的脖子。
雲風被他勒得透不氣來,雙手也被他壓在身下,軍稜刺一下下向他腿上刺去,他就是不松手。雲風翻著白眼,手也提不起來。葛春林的雙手似乎也越來越沒力了。
劍光一寒,一道血線,鮮血噴到雲風臉上,葛春林僕倒,死了。和順終于趕到。
「王爺。」和順抱起雲風,向營帳沖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