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精銳將士慌了神,飛騎過去接了和順,一邊派兵回去讓軍醫和曹神醫準備救治。
回到營房時,雲風已經痛得醒轉,冷汗直冒,他抽著冷氣咧嘴叫道︰「和順,趁白樺關軍心不穩,讓衛將軍去接收白樺關。」
和順去傳令,軍醫替他包扎,曹神醫把了脈後開了方子。「沒傷到筋脈,應當無恙,只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
衛中行直接率兵進逼白樺關,「速開城門,否則死!」
城樓上守將不知所措,他們最高的將領已死,幾個副將聚在一起,互相對視,沒有主意。
「我是大將軍衛中行,葛春林膽敢行刺親王,等同謀逆,你們要跟著他造反不成?速開城門,王爺說可既往不咎。」衛中行再次大喝一聲,手中刀一揚,將士們齊聲斷喝︰「速開城門,免死!」
副將們互看一眼,其中一個叫袁中平的副將出聲道︰「皇上未有旨意之前,閑親王還是王爺,葛春林行刺王爺,顯然他參與了奪嫡之爭,身為將士,我寧可站在閑親王這邊。閑親王行事堂堂堂正正,而且他不願袍澤相殘,才會遭此一劫。而且,將士們哪有士氣?」
「劍脊關已讓他們輕易過關,我們也開城門吧。」又有一人同意,很快眾將統一意見,放他們入關。
雲風喝了藥,一直怔怔地望著帳門外。額上冷汗直冒,眉頭凝成川字。他的手捂在胸口,心口之痛遠超胳膊上的剜肉之痛。「池月,你就如此狠心。即使我傷成這樣,你也不來看我一眼嗎?你真的不要我了?哪怕我還做你的學生?」
雲風沉沉睡去,眼角淚痕濕枕。被將士們抬進白樺關。
和順回來後,一直守著他。看他如此模樣,心里便覺酸楚,心下更是埋怨樓池月的狠心。
雲風再次醒來,入眼只看到衛中行正在問曹神醫話。還是沒見到樓池月,心里就象被冰稜深深地扎了,先是痛著。然後一片冰寒。
和順看他醒來,扶他坐起,「王爺,先吃點東西?」
雲風搖搖頭。見衛中行過來。問道︰「可還順當?」
衛中行點點頭,「都入關了。王爺,您當初可是承諾過的,沒有下一次了。您怎麼還將自己置于如此之險境呢?您堂堂一個王爺,犯得著拿命去拼嗎?我們這些將士全都抹脖子算了,只能在邊上看著。」衛中行越說越來氣,聲音高了上去,直接將脖子湊到他跟前。「您直接殺了末將得了,總比嚇死了來得痛快些!」
「大將軍息怒。我也沒想到那葛春林存了殺我之心。」雲風無奈地解釋道︰「據情報所知,我與他比試勝負在五五之數,我就想我若一拼命,他顧忌我是王爺,那我贏定了。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白樺關,豈非最好不過。哪曾想,他一口應下比武,卻是要置我于死地。所幸我在精銳營苦練過,又經歷過生死,總算有驚無險。」
「王爺,這還叫有驚無險?您一刀砍了我得了。」衛中行氣不打一處來,梗著脖子不依不饒。
「大將軍莫生氣了,以後我就呆在中帳,再不會單槍匹馬去冒險。」雲風再次承諾。昨夜心火難平,就想了這麼個方法,如今想來的確太過莽撞。所謂人心難測,誰知道他們背後站著誰。
衛中行甚至李驍軍,他們這些將士之所以先擇雲風,一來有睿親王的緣故,二來雲明所做所為太令他們心寒,三來雲風的能力讓他們看到了希望。若雲風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事關生死和集團利益的選擇下,他們依然會做雲明的順臣。
「怎麼沒見著軍師?」雲風手再次捂上胸口,冒似平靜地問道。再受傷再心痛又如何,他還是忍不住不問。
「軍師說乏了,歇著呢。」衛中行目光一閃,「末將先行告退。」
雲風如受重擊,身子重重地向後一仰,原本想著樓池月有事走不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他閉上眼楮,世界黑了。
和順悄悄退出來,直奔樓池月的住處,一眼就看到守在門口的雲衛一,火氣就上來了,直直地往里闖,口氣不善,「你家主子呢?」
雲衛一伸手擋住了他,一臉嘲諷,「你家主子呢?」
「王爺受了重傷,她樓池月也不去看一眼,好狠的心哪!」和順一閃身,向里面掠去,「我倒要去問問她,她還有沒有長著心?」
雲衛一愣了下,顯然沒想到王爺受了傷,再要攔卻來不及了,急聲道︰「主上還昏睡著,你不要進去。」
和順頓住了腳步,回頭,「怎麼回事?」
「昨日回營後……」雲衛一解釋道。樓池月知道葛春林不肯開城門後,就在想如何盡快攻入城中,想來想去想到了酒精,將酒精投入城中,若能薰暈了守城將士最好,若是不能,也可用火攻。若投入火油,對方必有準備,會將火油沖洗掉。酒精對方一定沒有防備,可一舉成功。樓池月原先就讓人蒸制了一些酒精用作消毒。于是她打算在營帳中做兩個試驗,一是看看空氣中多濃的酒精度才可能薰暈人,二是看看酒精的燃燒程度。結果她暈了,一直暈睡到現在。
「原來如此,王爺想差了。」和順臉上有了喜色,又將雲風受傷的事說了。雲衛一這才明白過來,「我正奇怪怎麼就進了城,一直守著主上,也沒過問一句。」其實他是覺得雲風昨日被樓池月婉拒後,就再沒來問候一聲,太過涼薄,心里有火,這才懶得問。
而衛中行是怕雲風著急上火,這才沒有明言。他哪里知道雲風的愁腸打結。
和順回去後。看看側臥著的雲風悶聲不響,睜著眼呆愣愣地也不知想些什麼。他笑道︰「王爺,樓小姐只是昨晚喝醉了。至今未醒。等她醒轉,看到王爺傷成這般模樣,王爺怕是又要吃苦頭了。」
雲風眼楮亮了起來,追問道︰「當真?」
「王爺,您該用膳了。早點把身子養好了,才能少吃些苦頭。」和順扶起他,笑道︰「奴才方才去瞧過了。自然不會有錯。」
「和順,雲風在此謝過。」雲風忍著痛,扯著嘴角笑了。
此心只為你沉醉。此心只為你破碎,你若轉身離開,光明不再。
樓池月醒來,大量地喝水。還覺得頭疼。想了想,自己昨天被雲風的心思弄糊涂了。原本可以找匹馬試驗的,弄得自己這般難受。樓池月看到自己住處換過了,叫來雲衛一一問,才知道雲風受傷了。
樓池月頭皮一麻,心下一驚,「他這是找死的節奏。」
樓池月匆匆來到雲風的住處,臨到門口卻站住了。
這一腳跨進去。那是自己找死的節奏。這一腳跨進去,自己再也不可能抽身離開了。只能等雲風某一天忽然愛上了別人,自己才能再得自由。可是這一腳不跨進去,他這找死的節奏,自己又受不了。
樓池月一腳跨了進去,就這樣吧,誰叫自己昨天已經答應他一切順其自然呢。
「臭小子,死了嗎?」。
听到樓池月隱著怒火的聲音,雲風有些慌亂,忙躺下來,蓋上薄毯,蒙住臉,裝睡。
樓池月走到他床前,一把掀了他的毯子,「讓我瞻仰一下英雄氣概,听一下英雄事跡,膜拜一下咱們的英雄。」
雲風躺不住了,坐起身來,強自爭辯道︰「誰想到葛春林會起殺心呢?好歹咱們進了白樺關,你就饒我這一回吧。」說到後來,可憐兮兮地望著樓池月,蒼白的臉上,一雙眼楮顯得格外明亮。
樓池月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心下一酸,眼淚差點涌出來,轉開臉去,一時默然無聲。
雲風一眼瞧見她眼角的淚花,攥著衣袖的手指掐得有些發白。雲風心里莫名一痛,剎那間,他似乎讀懂了樓池月。
她在害怕。
她還沒有或者說從來沒有從二哥之死中走出來。
哪怕她已失去了記憶。
所以她一發現自己的心思,才會如此決絕。
「先生。」雲風輕輕扯了下她的袖子,再喚一聲先生,隱下心中的難受,他不想再給她添負擔,「雲風長大了,不會再犯糊涂。」
樓池月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回頭笑道︰「看來上次刑罰沒有用啊,你都沒長心思記住。得加一加刑。」
雲風慘叫一聲,「我是傷員,求先生垂憐。」
「也是。」樓池月點點頭,「這刑罰就算了。咱來點文的,諸子百家,從今兒起,給我從頭抄一遍。」
「王爺的手還傷著。」和順在一旁幫腔。
「傷得不是左手嗎?」。樓池月看著和順,笑眯眯地說道︰「順公公的劍術還得往上提一提才好,我听說有一個訓練法子,每天用劍去刺樹葉一萬次,啥時候能將葉柄一分為二,劍術才算達到大成之境。要不,順公公閑著也是閑著,去試試?」
「哎呀,奴才忘了王爺的藥是時候煎熬了,奴才得過去瞧著。」說話間,和順飄出了門口。
「雲風啊,你覺得呢?」樓池月又笑眯眯地看著雲風。「這如風般的少年,這大好時光,你是從還是不從呢?」
「听你的,听你的。」雲風連連點頭,態度誠懇,「多讀書可以靜心養性。」
樓池月拿了筆墨紙硯過來,替他研磨,雲風妒忌著痛,下了床,開始抄論語。樓池月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贊道︰「字不錯,嚴謹有度,莊重端凝,跟你跳月兌的性子不象啊。」
「我的書法師從孔夫子,一直疏于練習。」雲風有些赧然,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只能算是書法入門。
樓池月自己也提筆開始書寫,兩人索性拋開書,你一句我一句,順著句來,偶爾,樓池月停下筆,磨一下墨,點評一下兩人的字。不知不覺,一個時辰滑過去了。
和順端著藥進來,雲風才放下手中的筆,右手酸了,但這一個時辰,自己居然忘了左手的疼痛。雲風看一眼正在收拾桌子的樓池月,心里滿滿的。「先生就先生吧,我等得起。」
樓池月等他喝了藥睡下了才離開。她直接去找了衛中行,「大將軍,葛春林的營帳里可有線索?」
「沒有,收拾得很干淨。」衛中行虎目中還有怒意,「幾個副將我也問過了,一無所獲,其實也不用查問,除了那位,誰還敢動閑親王?」
「大將軍,我要見見白樺關的所有將領。」樓池月聲音里有了前所未有的狠辣,「如果他們之中沒有葛春林的同伙,我不介意讓他們全都陪葬。如此一來,白樺關才算在我們手里。」
衛中行愣了下,看著此時的樓池月,心下一緊,竟然有些緊張和畏懼。「好,我去安排。」
「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樓池月雙手握成拳,眼里寒芒閃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