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在興榮道上,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黎明到來前,這一帶靜悄悄,沒有熱熱鬧鬧,沒有熙熙攘攘。這時候忙碌的,大都是早起賣熱氣騰騰餐點的攤販,還有打掃髒亂街道的清潔工。
街道兩旁少了許多攤位小販,街上沒了跑江湖耍雜的,整條道路似乎顯得寬敞了許多。
這天一大早,香菜就到了渠司令蛋糕店,這時候店里只有渠老板一個人在。
據渠老板自己說,他原本是中式面點師出身,對西式糕點也略有鑽研。他現在擁有的這家蛋糕店,是他從一個洋人那兒接手過來的。
西式糕點在滬市風靡過一陣子,不過這種甜的掉牙的東西,本來就沒多少人喜歡吃,也總有吃膩的時候,偶爾解解饞還好,總不能當飯吃。
渠老板以為這就是導致他蛋糕店生意慘淡的主要原因,不<過看了香菜做的蛋糕以後,他突然有一種感覺,香菜那雙似乎帶有魔法的手能夠改善這一切。
香菜的工作制服,一個晚上便被趕制出來了,到了渠老板的手里。
香菜一來,渠老板便迫切的囑咐她把衣服換上。似乎在他看來,香菜穿上工作制服,就好像貼了一張標簽,上了一道保險,成了蛋糕店的所有物,這樣能夠讓他感到心安。
他是看得起香菜,才會有種「小廟難留大菩薩」的感覺,生怕她反悔或是跑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衣裳的設計確實好,穿在身上,整個人看著特別精神,還給人一種很專業的感覺。
香菜給店里做清潔的時候,渠老板也在忙活。
他在各家訂購的材料,大部分都集中在這個點兒被送過來了,有面粉、雞蛋、水果……
如果還有哪家的貨遲遲不到,渠老板便會親自上門去催,反正都在這一條興榮道上,離得又不是很遠。
渠司令蛋糕店里靠近門前的地方有一架復古式的棕木收銀台。台子上有一座造型是時髦的手搖號式的。還有一摞厚厚得記賬本。
在渠老板不在的時候,香菜接了幾個進來的,都是需要訂做蛋8糕的,她將訂單一個個記好放在一旁。這就著手準備。到蛋糕房里忙活去了。
渠老板回來。看到收銀台上的幾張訂單,一一做了檢查,一下就被單子上娟秀工整極了的字體驚艷到。那一串串連筆字。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欣賞,都是那麼干淨利落,點橫豎撇捺都絲毫不顯得多余。
渠老板一臉詫異得望向蛋糕房,不禁又暗暗的對香菜刮目相看了幾分。
如今這世道就是這樣,知識分子可都是很吃香的,走到哪兒都會受人敬仰,然而香菜怎會淪落到這地步?
昨天他才向香菜打听了她的身世背景,不過她的話中有多少是摻了水分的,渠老板也不知曉,不過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香菜絕不只是一個從鄉下來的小姑娘。
有些需要訂做的蛋糕,眼下功夫不急著做,這就給香菜一部分時間用來做其他樣式的蛋糕。
大半天功夫,香菜做了一百來塊小蛋糕。
自香菜一頭扎進蛋糕房,就不見她出來,只听到從蛋糕房里傳來乒呤 啷的動靜,不多久之後陣陣香味飄來,渠老板以為香菜在做訂單上的蛋糕,他步進蛋糕房里一看,才知道並不是那麼回事——
香菜自作主張,做了許多小蛋糕,將蛋糕房里的四面櫃台擺的滿滿當當。
渠老板震驚了。
雖說那些小蛋糕的樣式和賣相都很不錯,可細數之下居然有將近兩百塊兒,就算蛋糕店里的貨架上能夠擺的了這麼多,一天下來也賣不完這麼多啊!
就算這丫頭想拿提成,也不至于要這麼浪費吧!
「你——」渠老板看著那些或是心形或是三明治形或是方塊形的慕斯蛋糕和提拉米蘇,本來一肚子火氣,卻很快就心軟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店里的銷售量,一天根本就賣不了這麼多蛋糕。」
香菜吮了一下手指,大言不慚道:「那是我沒來之前。」
渠老板忽然很想往香菜那無恥的厚顏上呼一巴掌。
「說的輕巧,有本事你一天之內把這些蛋糕都給我賣光,不然我都算你賬上!」渠老板吹胡子瞪眼,不給她點顏色瞧瞧,怕她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要是一天天都像這樣鬧,那他這蛋糕店還要不要了?只怕一個月不到,就被這丫頭給作沒了。
香菜不著急,等到小張和小李來了,她當著渠老板的面假借他的名義,把他們安排出去,讓他們一人端一盤子蛋糕到大街上去。
不到半小時,那倆人就端著空盤子回來了。
渠老板驚道:「賣完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倆人就把二三十塊蛋糕給賣完了?
小張和小李也覺得不可思議,平時的話,他們在店里一個都賣不了這麼多蛋糕。
小張和小李把賣蛋糕的錢交到渠老板手上,不過渠老板還是留給他們一部分零錢,讓他們兩人各自再端一盤子蛋糕出去賣。
掂著一大把零零散散的銅元,渠老板不得不再次對香菜另眼相看。
「行啊你,你是怎麼做到的?」渠老板一邊表示驚訝的同時,也不怕告訴她實話,「有時候一天下來,店里都賣不出去這麼多蛋糕!」
為了拿到更多的提成,香菜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和功夫的。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她就在琢磨這件事——
香菜端著今天的日報,听了渠老板的話,才抬了一下眼,「我昨天嘗了你們家的蛋糕,口感還不錯,就是沒有賣相。」
不得不承認,香菜做的蛋糕確實很精致,甚至可以用「精美」一次來形容。
渠老板數錢數到手軟,從拿到錢的時候開始,就笑得合不攏嘴。
香菜咕噥一聲,「別忘了我的提成。」
渠老板忙應道:「忘不了忘不了!」
小張和小李第二次回來的時候,還引了幾個客人來。由于工作一下充實起來,這倆人的工作狀態比平時積極飽滿了許多。
渠老板也去招呼客人,就香菜一個人坐在不礙事的角落里,趴在椅背上打瞌睡。
沒多久,香菜就被渠老板給晃醒了。
「方塊巧克力蛋糕沒有了。」
香菜捂著嘴打著哈欠道:「沒有就沒有了。」
渠老板嘖著嘴催道:「趕緊再做幾個去呀!」
「那是限量的,誰想吃就告訴他們明天再過來吧,再打打廣告,就說明天還會有新品。」
沒把香菜逼急,渠老板自個兒急了。
這有生意上門,不做是個什麼道理?
渠老板虎著臉,「趕緊去做,不然算你偷懶,扣你工錢!」
又是扣工錢,就沒有別的招兒了嗎?
不就是嚇唬人嘛!
香菜對渠老板板正臉,「信不信老子不干了!」
渠老板這才意識到如今在這個蛋糕店里誰是大爺。
他放軟了口氣,連哄帶騙,「你不想要提成啦?」
香菜瞪著眼,「誰說我不想要,哦你以為那些蛋糕都是我憑空變出來噠!」她小聲附加了一兩句句,「不要讓人以為咱們家的蛋糕太廉價,給他們說是限量版的,他們就知道咱們家的蛋糕有多搶手多金貴,他們虛榮心作祟,下次肯定還會再來的!要吊足了他們的胃口,知道不!」
渠老板恍然大悟,听了香菜一席話,瞬間感覺自己這十幾年的生意都白做了。
以前他總想方設法的盡可能每天多賣出去幾塊蛋糕,還從來沒想到要怎樣樣才能留住那些來買蛋糕的客人。
東西賣出去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但是這些錢都哪來的,還不都是別人腰包里的!賣出去多少東西是其次,能栓的住別人的腰包才是王道。
店里又來了幾個洋人,渠老板、小張和小李跟他們語言不通,香菜這才上前去接待。
她那一口流利的英語,不止讓渠老板他們感到驚訝,就連那幾個洋人都有些詫異。
小張偷偷的向渠老板打听,「老板,那家伙什麼來路啊?」
「不知道……」渠老板一陣凌亂,他真不知道香菜還有多少本事沒有使出來。
「該不會是誰家的大少爺吧!」小張深吸一口氣,久久不能平復好奇心。
渠老板也覺得有這種可能。他還沒告訴小張和小李香菜是女兒身的事情,一方面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另一方面他也是出于保護香菜的考慮才保持緘默。
就算香菜現在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曾經也應該是吧,興許就是因為家道中落,無奈之下才出來討生活。不然區區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娘,怎會有這樣的本事?
寫的一手漂亮的好字,說的是一口流利的外語,比專業人士還會做蛋糕,真不知道她還有其他什麼本事……
渠老板覺得有必要再探探她的家底。
今天生意好,渠老板提早給員工。
在香菜的強烈要求之下,他把當天的提成給她結了,也給小張和小李發了一些獎金。
拿到錢的每個人,都開心的不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