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算把米買回來了!」惑與在張望了又張望後,眼見左鄰右舍都冉冉升起了炊煙,胡十九才拎著米袋回來。
胡十九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米袋交給惑與,「爹呢?」
「在家鬧著要找你,剛剛好不容易拿著糖人哄他睡著了……小姐,不是老奴說你,老爺是一刻都餓不得的……」惑與將米袋放回廚房,又拿著把青菜放在淘米筐上,一並端出來,就著院子里冰冷的井水一邊淘米,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沈叔,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胡十九接過惑與手中的青菜,坐在院子當中的石凳上低著頭慢慢清洗著。
惑與在一旁驚訝的閉上了嘴巴。
十九小姐在向自己認錯?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胡十九一聲不吭的洗著青菜,「十九小姐?」
胡十九沒有像往日一樣糾正他話中的—無—錯—小說稱謂。
「對不起,讓你們跟著我吃苦了。」
向韓家報恩,找出真凶,這本就是自己的事情。這一世,她一直有恃無恐的認為她的身後有哥哥和惑與。
然而,今日與韓墨辰的偶遇,才令她明白,一直以來她所謂的「準備充分」,或許只是在某種意義上的推月兌。她根本沒有資格去要求惑與什麼,也不該常常對著那個神志不清的「爹」發脾氣。
「不是,你和我說,是誰欺負你了?老奴這就找他理論!」惑與放下淘米筐,佝僂的身軀頓時高大不少。
「沒有,」胡十九抿嘴一笑,親親熱熱的挽著惑與的胳膊,將他慢慢帶到院子當中的石桌前。「有你這個智勇無雙的‘沈叔’,誰敢欺負我呀。」
「那倒是。」惑與點點頭,深以為然。
「沈叔,你先坐著。我去炒兩個菜,孝敬孝敬你們。」胡十九讓惑與坐下,抖抖青菜說︰「很快就好!」
「小姐,不是,小姐?」惑與急的立刻要站起來,「這可折死我了,小姐您休息會兒,老奴很快就做好了。」
「惑與,哥哥不是說過,他不在的時候,讓你都听我的?」胡十九故意板起臉。
惑與來人間這麼久,吃不好睡不好,還要照顧哥哥的分身,全然沒有了在狐山的自在。
本是狐山小妖們都要巴結討好的「惑與爺爺」,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變成了人間窮困潦倒的管家。胡十九想到這里,心里越發內疚。
剛剛站起來就要往廚房走的惑與,听到胡十九的「責令」犯了難。
「沈叔,你好好坐著,今天嘗嘗我的手藝。」胡十九笑眯眯的拉住惑與,又將他攙回石凳。
上一世,胡十九只做飯給自己吃,後來,嫁入韓府,因為身份高貴,便再沒有沾染過油煙。
此時想想,真的有些遺憾。能夠做一頓可口的飯菜給重要的人吃,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這……」惑與找不出反駁胡十九的話語,可又不能讓胡十九「孝敬」自己。
「寧寧……」堂屋內,傳來沈凌的呼喚。
「來啦!」胡十九脆生生的答道,「沈叔,爹醒了!」
惑與顧不得再與胡十九推辭,連忙點頭快步進入房內。
胡十九站在院子仔細的听了听,確認惑與已將沈凌安撫,方才拿著青菜進了廚房。
「吃飯啦!」睡眼惺忪的沈凌,一睜眼就聞到了菜香,他猛地從床上坐起,卻嚇壞了一旁的惑與︰「老爺別急!小心頭暈!來,穿上鞋!」
沈凌跌跌撞撞就向院子跑去,「寧寧!寧!」看到在院子擺飯的胡十九,他高興的幾乎手舞足蹈。
「爹,」沈嘉寧笑嘻嘻的端著盤子︰「您嘗嘗我剛炒的青菜!」
沈凌伸手就要去拿。
「老爺,使不得!」惑與連忙拿起一雙竹箸,沈凌一巴掌就把竹箸拍在地上,要是以往,胡十九一定會生氣。
可是今天,胡十九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盤子,又將自己手中的竹箸遞給沈凌,故作神秘的小聲說︰「爹,告訴你一個秘密。」
沈凌睜大了眼楮看著胡十九,任憑胡十九將竹箸塞到自己的手中。
胡十九接過惑與重新拿來的干淨竹箸,同沈凌比劃道︰「用竹箸夾菜,吃起來更香呢!」
說完,她夾起滿滿一箸菜,用小盤子接著送到沈凌的嘴邊︰「你嘗嘗,是不是更香?」
「啊嗚!」沈凌吞下一大口,狼吞虎咽的嚼了嚼。
「嗯!香!」他長大嘴巴︰「我還要!」
「好!爹,你看,要這樣拿竹箸,自己夾起來的更香甜呢!」胡十九作勢也夾了一口,故意吃得津津有味。
果然,沈凌握著竹箸看了看,又學著胡十九的模樣,笨拙的夾起一棵青菜。
「嗯——」一條細細的青菜讓他吃得猶如美食珍饈,「好吃!」
「老爺慢點吃,慢點吃……」惑與高興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又不住的向沈凌碗里夾菜。
「沈叔,你也吃吧。爹的碗里都盛不下了。」胡十九笑著說道。
笑著,笑著,胡十九和惑與的眼眶都微微有些濕潤。
以後,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吃完和樂融融的一頓飯,這幾天的夜里,漸漸的沒有那麼冷了,牆角,有淡粉色的小花在月下靜靜開放。
胡十九看沈凌有些憊懶,便讓惑與服侍他先洗漱休息。
「沈叔,你注意到沒有,爹最近總是容易犯困?」收拾好碗筷,胡十九看著惑與一步三回頭,踮著腳尖從堂屋出來,輕輕的走到惑與身旁說道。
「可不就說,我剛剛在給老爺擦臉的時候,老爺就睡著了。」最近,沈凌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休息,只是見到胡十九的時候分外精神。
就好像害怕胡十九擔心,所以特意積攢一天的精神,只是為了見到胡十九的那一會兒工夫。
仔細回想,惑與也覺得事情蹊蹺,難道是……
「哥哥很久沒來過了。」胡十九盯著腳尖,慢慢走到石桌前,緩緩坐下。她托著下巴,看著月色下小小的院門。似乎在某一刻,白凌就會微笑著從那里出現。
惑與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笑著說道︰「大概是狐君看到小姐越來越能干,所以就放心了許多。」
「真的?」胡十九眼中燃起一個小小的火花,頓時明亮起來。
「一定是這樣的。」惑與不敢去看胡十九的眼楮,也出神的盯著院門,「一定是這樣的。」
月,變得溫潤如綢,淡淡的鋪灑在這一老一小的身上,就像有人用溫柔的雙手,輕輕為他們披上了一襲白色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