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德全這一生見到過許多的人,只是此時,他卻有些看不透徐清。
當年,如果沒有他的授意,吳厚德兄弟或許根本不敢在這天子腳下的瑯京城殺人放火,明目張膽的將徐清的妻兒毒殺在酒宴之上。
可以說,徐清真正的仇人,是他——賈德全。
而此時,吳厚德與吳良善一傷一死,他居然從徐清的臉上看不到半點預料中的欣喜若狂。
他在想什麼?
是那些傷痛經歷了太久,已經麻木了?
還是不能親眼見證仇人的死亡,而深感遺憾?
賈德全越來越覺得人性是如此有趣,為了試探徐清是否像他認為的那般「道貌岸然」,賈德全決定放出一個更大的誘餌。那就是,告訴徐清杏花樓此時已經成為了無主空樓!
可是,為何面前這個清 的老人還是沒有任何預料中的喜悅?
賈德全不由興味索然。
他干咳了一聲,緩緩走到徐清面前,又抽出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白粉︰「要說這可惜嘛,倒也不全是,咱家這次,就是要來恭喜掌櫃的吶!」
「公公此話怎講?」
終于快要說到正題上了,徐清暗自想到,卻仍是面帶微笑。
賈德全卻故意賣了個關子︰「徐掌櫃的,今日咱家前來,怎麼沒見您那高徒‘沈十九’?」
果然,此話一出,徐清平靜無波的面容瞬間起了些許變化。
「哦。那孩子,我讓她在酒窖里幫忙。」雖說胡十九已經洗月兌嫌疑,然而賈德全乍然問到她。還是無法讓徐清放下警惕之心。
「您這可是大材小用了。」賈德全用尖尖的甲套劃過那桌上素潔的茉莉,花瓣上頓時留下了一道斑痕,徐清皺了皺眉頭。
「依著咱家說,那孩子如此聰穎又有天分,此次又是在斗酒大會嶄露頭角,如今……」賈德全的手離開那株茉莉,有意無意的向著徐清剛剛過來的方向說道。「如今,就是當個酒樓的掌櫃,也是她該得的。」
他說完。抿嘴笑望著徐清,似乎想看看這個從剛才進屋,便時時處之泰然的老人會作何反應。
「承蒙公公夸獎,徐某代十九謝過了。」
盡管。那抹擔憂很快又隱沒在徐清淡然的神色之下。然而,賈德全心里卻有了幾分了解。
原來,人人都有軟肋,而這個醉翁樓的徐掌櫃,他的軟肋,就是那個聰明伶俐的「沈十九」!
賈德全忽然有種病態的想法,如果,如果徐清知道了。真正在這背後操控一切的,是他賈德全。那麼,這個看上去鶴骨松姿的醉翁樓掌櫃又會怎樣來對付自己呢?
還好,還好,雖然沒了那兩個草包兄弟,面前的老人徐清同他的徒兒胡十九,卻要更有趣的多。
而這次,賈德全不想再坐山觀虎斗,他要親自將這本來已是塵埃落定的局面,攪起一陣腥風血雨,那才叫個過癮!
賈德全就像是一個瘋魔了的侏儒,將自己固執的當成了雞皮鶴發的「頑童」,他的游戲,一個,比一個殘忍,一個,比一個瘋狂。
「徐掌櫃的切莫謙虛,這話呀,可不是咱家說的,」賈德全說著拉開了房門,「這……」
他回頭「嫣然一笑」︰「這可是安王殿下親口告訴咱家的。」
徐清不相信安王的諭令會讓賈德全這般隨隨便便的就傳了過來。
因此,即使數日之後,當胡十九站在那杏花樓的大門外之時,身為醉翁樓掌櫃的徐清都有些茫無頭緒,更別提突然被賜為杏花樓掌櫃的胡十九了!
「師父!」胡十九小聲說道,「這是安王殿下的意思?」
「啊,」徐清忙著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匆忙點個頭,同時也小聲說道,「靜觀其變。」
胡十九臉上掛著尷尬的笑意,心中卻在琢磨著師父話中的含義,她實在不知道,在這種情形下,自己還能怎麼靜,怎麼觀?
「十九!」李荷田站在胡十九的身後,滿面紅光,一雙小眼楮睜到了最大,不住的張望著那些穿戴闊綽的客人。
「真沒想到,這杏花樓居然成了你的!」他難掩興奮,不住的在胡十九身後嗦道。
「阿田哥!」胡十九最怕就是這句,從本意上來說,她不僅沒有想要當酒樓掌櫃的打算,並且,就算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夠獨當一面開家酒樓的時候,她也希望是師父那樣的醉翁樓,而不是這在她心內,早已是惡貫滿盈的杏花樓。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見到安王,告訴他,自己根本就不是當掌櫃的料……
「沈掌櫃!」有人高聲笑道。
胡十九還在心不在焉的琢磨著自己的心事,卻被李荷田用力一拍︰「十九!叫你呢!」
「啊?」胡十九如夢初醒,她四下望去,卻只見蔣清正帶著舞獅隊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杏花樓外。
「蔣大哥!」自從清露苑一別,胡十九再也沒有見到這位性情豪爽的「蔣酒師」。
患難見知己,胡十九一直都想當面道謝,然而卻苦于分身乏術。
她快步從台階上走下,笑嘻嘻的向著蔣清走去。
然而,胡十九似乎是不知踩到什麼,突然身不由己的就向前俯沖過去。
「小心!」蔣清一個箭步,連忙伸手扶住了她。這才又退後了兩步,又是搖頭大笑,又是嘆著氣說道︰「十九啊十九,你說,我是該叫你老弟,還是賢妹呢?」
胡十九順著蔣清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她這才想起自己今日身上穿的是什麼……
此時的她,身著鵝黃色短襦,腰系桃紅色六幅羅裙,一頭烏黑的長發挽成漂亮的雙環垂髻,更顯得下巴尖尖,眼神靈動。
而那張雪白的小臉,也在這身婀娜的女子裝束中,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蔣清點頭道︰「不錯,今日就是要穿的鮮艷些,才夠喜慶!」
胡十九卻是苦笑搖頭,剛才就是一個沒注意,居然差點踩到了這飄逸輕盈的裙擺,若不是蔣清及時上前扶那一把,估計這會兒,自己早已是摔得鼻青臉腫。那可就真是在這瑯京城內,最「喜慶」的事兒了。
她無奈的笑道︰「蔣大哥,這,也非十九所願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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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十九的清揚樓開張了,客官,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