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側室,甚至是做侍妾嗎?」。韞儀痛聲道︰「一輩子穿不得正紅,一輩子被嫡室壓著,就連生出來的子嗣也要比別人低一頭;遠的不說,就說二,不錯,二是很風光,掌著府中的大權,可是你看看,大、二還有三,哪一個是真正尊敬她的?可即便是這樣,二也已經為此付出了許多;還有三她……」韞儀止住嘴邊的話,轉而道︰「她所付出的,比二更加慘痛;采萍,這是你要的生活嗎?」。雖然韞儀主要是因為李家所面臨的形勢,而不希望采萍與李玄霸有所牽扯,但這些皆是實話,並無半句虛言,側室,即便是再有手段,也始終低了一頭。
江采萍煩燥地道︰「你別逼我,我沒想得那麼遠,我現在……只是覺得和三在一起很開心。」
「我知道這些很遙遠,但確確實實是你以後所要面對的東西,由不得W@你不想!妾室的日子,遠比你想得還要艱難。」停頓片晌,她道︰「長痛不如短痛,趁著彼此感情還不深時,及時斬斷情絲
江采萍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就想搖頭,可是……她心里明白,韞儀說的是實情,是為她好,以前村子里也有一個長得如花似玉的女子嫁給了大戶人家做妾,一開始的時候,她很得寵,穿金戴銀很是風光,連著她家人也在村中趾高氣揚,得意洋洋,可是好日子才過了幾年,那家老爺就納了一個比她更漂亮更年輕的女子,對她一日比一日冷落,她不甘心,天天哭鬧,最後惹煩了老爺,把她關了起來,再後來,不知怎麼的就听說她瘋了,被那戶人家一紙休書給送了回來,過往那幾年猶如黃粱一夢,夢醒後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難道李玄霸也會這樣待她?不,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往後足足幾十年,誰又能夠說得準;再者,二對她已然有了意見,想必以後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看。
「而且,你性子率真坦然,並不適合在這種深宅大院中過日子,采萍,听一句勸,及早止步,莫要泥足深……」話音未落,江采萍已是轉過身來,撲入她懷中,埋了臉哽咽地道︰「,我心里難受!」
韞儀撫著江采萍柔軟的發絲,輕聲安慰道︰「明白,一切都會的。」在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亦是隱隱作痛,她對李世民何嘗不是有情,可他們終歸……只能是敵人。
不知,當李世民知道她是刺客時,會否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這一夜,兩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著,誰都沒有出聲,也誰都沒有睡著,睜眼到天亮。
翌日剛一開門,便看到張九拿了一盞八角蓮花燈站在外頭,看到江采萍出來,堆著笑喚了聲,「江姑娘」。
江采萍識得他,是李玄霸那屋的管事,點一點頭道︰「張管事是來找我的嗎?」。
「是。」張九客氣地道︰「江姑娘昨夜里走的時候,忘了拿這盞蓮花燈,三特意命我拿來,請江姑娘收下。」
江采萍下意識要去拿那盞蓮花燈,卻在手指將要觸及之時停了下來,眸中露出掙扎之意,許久,她收回手,在張九驚訝的目光中,顫聲道︰「有勞張管事了,不過這盞燈……還是請張管事拿吧。」
張九疑惑地道︰「江姑娘這是為何,你不是很喜歡這盞燈嗎?」。
江采萍閉一閉目,說出言不由衷的話,「那是昨夜,如今……我已經不喜歡了,另外,請張管事轉告三,請他……以後都不要再來尋我。」
她終歸還是听了韞儀的話,扼殺這段剛剛萌芽的感情,正如韞儀所言,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想要攜手一生,實在太難,難到她沒有信心。
「江姑娘你……」張九沒想到送個燈還送出這樣的事來。
江采萍怕再待下去,會讓張九瞧出異樣來,急急施了個禮,啞聲道︰「我還要去樂坊,失陪了。」
匆匆走出數十步後,江采萍倏然停下腳步,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從那雙明眸中滴落,韞儀輕拍著她的背道︰「你若想哭就哭出來吧。」
本以為江采萍會放聲大哭,哪知後者用力抹了一把臉,搖頭道︰「我沒事,放心。」
看到她這個樣子,韞儀心里亦難受得緊,可是……為了采萍好,她不得不那麼做。
這一天,采萍都異常安靜,完然沒有了平日里明快開朗的樣子,歇息的時候就一個人坐在一旁發呆,有幾個素日里要好的舞姬瞧見她這副樣子,上前詢問,後者只是搖頭說沒什麼。
傍晚時分,她們練過舞各自,在走到途中時,江采萍忽地用力拉住韞儀,神色慌張地道︰「我……我想起帕子拉在樂坊忘了拿回來,你陪我一道去。」
韞儀疑惑地道︰「帕子不就在你手里嗎?」。
江采萍低頭看去,果見左手正攥著一塊早就揉皺了的帕子,她扯一扯唇角,不安地道︰「總之咱們先。」
她剛轉過身,後面就傳來一個隱含怒氣的聲音,「江采萍,你這是在躲我嗎?」。
說話的正是李玄霸,剛才江采萍正是瞧見了她,才借口拉了東西,要回樂坊好。李玄霸沉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來到江采萍面前,一開口便道︰「為什麼不收那盞燈,又為什麼讓我以後都不要再來尋你?」
江采萍不安地絞著帕子,好一會方才囁囁地道︰「我……我與張管事說得很清楚,我不喜歡……不喜歡那盞燈。」
李玄霸真正在意的是後面那句話,見江采萍一直不答,他問道︰「那我呢,我又哪里惹江姑娘你不喜歡了?」
這個時候,此處人來人往,瞧見李玄霸在,都不約而同地往這邊多看幾眼,令江采萍極不自在,低聲道︰「我……我以後再與你說。」
李玄霸也瞧出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一把拉住江采萍道︰「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