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對兩無言已有十分鐘了,我不知從何說起,他似乎也亦如此。我因急著趕來相親,晚飯湊合吃了些,又喝了咖啡,再加這杯因無所適從被我吸得精光的橙汁,只覺得胃中灌滿了丁丁當當的液體,我的胃一直很嬌弱,被這麼一折騰,果然隱隱作痛起來。
他叫來服務員,低語了幾句。
我看了看手機,親娘發來短信︰「怎麼樣?有意思沒?」
「有意思個頭!」我狠狠地打著拼音︰「你還是我的親娘嗎?」。平時挖挖坑也就算了,我認命爬出來就是。這次直接把我往懸崖下推。
「剛才你不是很伶牙俐齒嗎?現在怎麼一句話都沒了?」他總算先開了口,語氣有些緩和,不似先前那樣咄咄逼人。
「無話可說。」我按下發送,想著親娘收到短消息跳腳的表情,胃又一陣愉快地抽動。
<「你……」他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我想月兌離這種尷尬的窘境,便欲起身,服務員卻端來一杯白開水,滾滾地冒著熱氣,放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望向他,他並不多話,拿過隨手的黑色背包,翻出一個白盒,扔了。
我條件反射性地伸手接住,這是什麼?圖片顯示像某種藥類。盒上密密麻麻的外文,我不由滿頭黑線,欺我不懂外星語嗎?還是看我不爽,打算用不明藥物毒死我?
他似乎看穿我的心思︰「胃藥,一次吃兩片,一天早晚各一次。你的英文,怎麼還是那麼爛!」
這人就是不想讓人好過是嗎?給個甜棗再打你一巴掌?
「等水涼了,吃了藥,再走吧!」他看了看手表︰「你不急于這一時吧,我會送你!」
好吧!也就一杯水涼的時間,他即懷柔,我又何必睚眥必報,反顯得小家子氣。
「你也有胃病?」我重振旗鼓,打算示好。
「林曉黛,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突然變了臉,目如寒冰。
這翻臉無情的家伙,跟踩到尾巴的喵星人似的,炸毛給誰看啊!我羞惱不已,枉我還想不計當年仇怨,冰釋前嫌來著!
懶得理他,我徑自看向窗外,有秋風襲來,絲絲涼意,撲面皆是桂花香。
玻璃反射著他的側面,我終于知道為啥對劉傳鋒有莫名的熟悉感了,只因他倆有著相似的五官,而王坤幾年不見,體格越發高大魁梧,面容也越發英俊,黑亮的眼,高挺的鼻和薄厚適宜的唇,整個人和我記憶中的那個已大相徑庭了。他的身上,更多了些沉穩和陽剛之味。反觀我自已,人家都蛻變成男人了,我怎麼一點沒變?還是一張如花似玉幼稚的臉?
「林曉黛?」他喚我,聲音也變了,醇厚的可以。
「嗯?」
「林曉黛。」
「干嘛?」我有些心不在焉。
「林曉黛。」
「說!」
「林曉黛!」
「喊魂啊!有話快講!」我猛一回頭,他正盯著我,眼神幽幽暗暗,某種我不能理解的水樣情緒氤氳著他的雙眸,待我想看個究竟時,他卻是滿臉陰晴。
「何仙不愧是你的好姐妹!如果放在戰爭時期,她要是地下工作者,絕對是另一個不屈不撓的革命英雄!」
「此話怎講?」我被他這麼一說,有些莫名。
他拿出煙。動作利落地點燃,深吸一口,煙霧裊裊。
我瞠目結舌︰「你竟然學會抽煙?」
「拜你所賜!」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怒瞪著他︰「說說清楚,干我何事?」
「我有空就會去找何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傻半天︰「何仙是個好女孩,你看上她了?」
「我問她要你的聯系方式,手機,家里電話,或者家庭地址,只要能聯系到你就成!她的嘴比石頭還硬。」他沒有回應我,只是平靜的敘述。
「她不會告訴你的,她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心一點點下沉,胃痛如絲,絞出額上一層薄汗。
「還有,你找我做甚?我們雖同窗六年,說過的話還不如今晚的多,和陌生人有啥區別?更何況,我仍記得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你……」我喋喋不休,他突兀地站起,驚得我忘了下句。
「水涼了!我去拿車,你在門口等我。」交代完,他竟看也不看我,轉身離去。
沒禮貌的家伙!
車內氣氛低迷,他專心開車,我百無聊賴。
「這車不錯,我下輩子投胎一定要長眼,看準富貴人家在跳!千萬不能一失足,跳到隔壁老王家!」想想擠車的心酸,我由感而發。這藥也不錯,胃好似舒坦了不少。
「老王家其實也不錯,這車是我自已賺的。」他沒回頭,自然不用看到我一臉「你就吹牛吧!」的表情。
赤luoluo的顯擺!這車好歹價值不菲,豈是學生一族光憑打工就能買得起的?
望著窗外霓虹燈妖艷的閃擺,很快我就將此疑問擱置,因為有個更大的問題擺在面前︰「王坤,你不是送我回家嗎?怎麼都不問我住哪?」
「我等著你親自告訴我!」他慢悠悠地回答。
「你不能問一下嗎?」。我近乎大吼。
「我從不強人所難!」他回頭看我,意味深長。
「……!」
我素不願和高智商的人為伍,的劉濤,之前的劉傳峰,現在的王凱,與我來說處處是陷阱,隨時便被暗算了去。本二十分鐘即可到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已不知地址來了個A城自駕游。
結果還是我的錯!
終于到家,我郁悶的拉開車門,他叫住我︰「手機號碼多少?」
「不知道!」我並無再聯系的夙願。
他也不強求,僅微微點頭︰「後會有期!」
「永不再見!」我狠狠地關上車門。
「喂,藥還沒還……」我才想起,車已絕塵而去,我總覺得和他事還沒完,我的第六感,一向準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