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華殿,盧貴妃的寢宮,背靠假山活水,一向是後宮最涼快的地方,以往到了夏日,廣華殿都會笙歌艷舞,晝夜不息,可是今夏,這里卻透著一股悲涼。
要追究其原因,還不是盧貴妃病重了,而且一病就半年有余。
除了這個原因,另外一個就是,皇上已經三五日沒有來了。
廣華殿里人心惶惶,樹倒猢猻散,主子病了,做下人的比誰都著急,可一連看了好幾個太醫,人人都搖搖頭,沒有明說,但那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以往跟盧貴妃交好的幾位妃嬪,只幾日也不見了蹤影,各個扒著心思想趁著這個事情將皇上拉入自己殿中。
今日,盧貴妃好不容易服下藥,入了眠,一直相伴其左右的翠竹,越想自己的主子,不久後就要離開人世,心里越發的難受,忍不住抽泣起來。
太監張<海與翠竹同一時間來到廣華殿伺候盧貴妃,如今算來也有二十一二個年頭了,見翠竹低聲哭泣,他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喂,別哭了!貴妃這還好好的,你這樣子傳了出去,反倒招了晦氣!」張海為翠竹掏出帕子,擦眼淚。
「哎,想當初,咱們貴妃剛入宮,那是艷冠六宮,那可是連太後都稱贊的美人,雖然有王惠跟李如沐壓著,卻也沒少得皇上的寵愛!」翠竹開始回憶起過去,越想越難受。
王惠乃是被廢了的皇後,李如沐便是以才德享譽後宮的李貴妃。不過現如今這兩個人,都在冷宮里呆著。
「以前的事就不要說了!」張海為人謹慎,一听翠竹要說以前。用拂塵指的是左右的宮女,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翠竹也是個明白人,得到暗示後,就不說話了。
三更天的梆子如期響起,宮女們也到了交差的時間,等新當值的宮女都到齊了,張海便讓她們都守在門口。除了他跟翠竹,盧貴妃的寢房里一個人都不準進來。
按照這半年來,盧貴妃每到了這個時候。都要開始說囈語了。
雖然都是些無傷大雅的話,但傳了出去,總歸是對貴妃的聲譽有影響。
清點完宮女的數量,確定再來當差的都來了。翠竹便才把門關上。與張海一起,重新跪在了盧貴妃面前。
但今天盧貴妃去沒有說夢話,反倒是緩緩的睜開了眼楮,她長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三更天了吧!」
病痛已經折磨的她沒有了美人臉上的紅潤,聲音也沒有以前的溫順,沙啞、低沉的如同七八十歲的老嫗。
翠竹一听主子的聲音。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嗯。娘娘,剛剛三更!」
「皇上今天有來嗎?」。盧貴妃直勾勾地盯著床幔,她那原本又大又圓的眼楮,早已經失去了光彩,木呆呆的,沒有一點光亮。
「娘娘,皇上這幾天一直在書房批閱奏折!」張海寬慰,不敢將實情說出。
「奧!」盧貴妃有氣無力地答道,「翠竹,皇上晝夜勞累,記得熬蓮子粥給他送去,他最喜歡喝咱們殿的粥!」
「是!奴婢遵命!這就安排人去!」翠竹差點就哭出來,低著頭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在翠竹這一聲回答後,整個寢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寧靜,只過了多久,盧貴妃突然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翠竹啊,國公府的三郎,找到了嗎?」。盧貴妃本名盧郁,盧琰乃是其同胞兄長,盧家在後周時也是名門貴族,這也是她為什麼能在後宮中挫敗王惠與李如沐,讓皇上獨寵其二十多年的原因。
她問的三郎,自然就是盧琰的三子盧璇,也就是被穆芊荷稱之為杜澤的家伙。
一听盧貴妃問到了盧璇,翠竹與張海對視一望,最後張海開了口,「回貴妃,三少爺回來了!」
「回來了?」盧貴妃的聲音明顯紅明亮了幾分,緊接著,她原本直勾勾看著床幔的眼,突然轉了一下,臉撇向了張海,「啊,你沒有騙我吧!」
「老奴,哪里敢騙娘娘啊!盧三少爺,自去年大婚時離家,到這月剛好八個月,其已于前幾日回來!這幾日,府里正在重新給三爺和錦小姐操持呢!」張海連忙說道。
貴妃一听張海不像故意敷衍她,長嘆了一口氣,「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說著就要坐起來,翠竹趕緊上前攙扶,卻听盧貴妃又說,「就不要再重新操持了,不吉利!告訴錦兒這一次,看住了他,不能讓他再跑出去了!」
盧貴妃這次說話時,已經流利了很多。
翠竹跟張海大喜,前幾日有那跟張海關系好的太醫再私下說過,貴妃這次得的是心病,但張海與翠竹左右思考後,沒找到半點貴妃心病的癥結。
可現在想想,貴妃生病可不就是從盧璇三爺的失蹤開始的嗎?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疑惑,除了疑惑更多的還是高興,主子的病好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才有奔頭不是嗎?
「跟我說說,他這些天都去哪兒了?怎麼回來的?」盧貴妃背靠著床頭,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自打盧璇消失,她就日日做噩夢,現如今,人可算是回來了。
貴妃對盧璇這般好奇,讓張海更加訝異,但不管怎麼樣,貴妃的病看上去好了很多。
「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給娘娘說說怎麼回事兒?」翠竹趕緊去吩咐宮女給盧貴妃熬藥,回來時看張海還在愣神兒,催促道。
「回娘娘,璇三爺這次能回來,多虧了平王爺!」張海根與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實回報,「小的听聞盧三爺這次流落到了山水郡一個叫里屈縣的地方,平王在哪待了一個多月,才找到三爺!」
里屈縣?盧貴妃喃語著,心頭突然一驚,不妙,當年兄長曾在里屈縣逗留過一些日子,當時盧璇並沒有一同跟去,他帶去的是……
啊?不,想起當年兄長帶去的那個孩子,盧貴妃頭冒冷汗。
「貴妃,貴妃?」張海見羅貴妃沒有了反應,也許低聲疾呼。
「呃……你繼續說!」盧貴妃道。
「是!平王除了召回,三爺外,還從那邊帶回一個女的,據說能依足印斷人!」
「啊!」盧貴妃低呼一聲,頓時沒了力氣,重新癱軟在了地上。
當年,她之所以能將王皇後跟李如沐斬草除根,還多虧了兄長的計策。
那日她臨盆誕下龍子,立刻讓兄長用死嬰將其替換,等王惠跟李如沐來探望時,便將死嬰的事嫁禍于久未生養的兩人,而真正的龍子則被兄長抱出了皇宮,養于深山中。
盧琰曾在殿下救出後周柴宗幼子薊王柴宗炯,但柴宗炯體弱多病,未到十歲便死了,盧琰心生妙計,讓龍子取代薊王柴宗炯之位,便順自己的孩子排位第三取名盧璇,至于盧錦,本是盧琰嫡女,嫁于盧璇,女兒變兒媳,還是一家人。
但據盧郁所知,盧琰當年在里屈縣帶的是真正的柴宗炯,且留下了很多痕跡,現如今趙文竟然帶回個能依足印斷人的女子。
所指明確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