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燒了半夜，婆子手里端著的銅盆，進去的是熱騰騰的開水，出來的時候，便是一盆盆血水。
蕙芷看的觸目驚心，可段媽媽說什麼也不讓她進去。
「您還是個姑娘，就算進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定還要幫倒忙，您就在外面等好消息吧，夫人生養過，穩婆、醫女、伺候的人手都齊全，您放心就好了。」
蕙芷知道她說的在理，連匆匆趕來的江采瓊也是進去匆匆看了一眼，就又被段媽媽趕了回去。江采瓊遞給蕙芷一個沉穩認真的眼神，「夫人的胎一向養的好，我沒有接生過，但里面的穩婆看起來很穩重，不用擔心。」
蕙芷這才有些放心了下來，囑咐江采瓊早些回去休息。
她今天也同父親一樣，前腳知道了哥哥失蹤的消息，還沒動手叫人去查，後腳便听見佩蘭急匆匆地跑過來，面色慌張][].[].[]地道，「夫人發作起來了！」
嘉木堂後面的後罩房里早早的就收拾出了一間干淨的屋子，整日里通著風，叫人打掃收拾著，王氏一開始發作，段媽媽便同介個力氣大的婆子一起扶著她進了後罩房。
秦惟恩抬腳進去看了一眼，段媽媽勸他出來，他卻上前去握了王氏的手，低低地說了兩句話，王氏有些著急的臉色，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甚至讓小丫鬟端了些生力氣的吃食來。
她生養過了兩個孩子，經驗是足足的。這時候雖然擔憂長子，但秦惟恩的話讓她放心了不少，秦惟恩在她耳邊輕輕道︰「明遠同孝王一起。設了一個圈套，只有孝王也涉及了進去，這案子查起來才更加的快速，他一向是個沉穩的孩子，你不用擔心他，仔細身體，我就在外面等著。」
秦惟恩出來後。便讓人在院子里支了兩把椅子，同蕙芷一同在院子里守著等著。
孫太夫人過來看了一眼，等天黑透了。眾人勸著她便回了福壽堂。周二夫人得了消息也過來一同守著。
長夜漫漫，蕙芷抬頭望著夜空，從未發現，夜空里的銀河這樣漂亮。
她回頭看了眼周二夫人。周二夫人已經在丫鬟的服侍下進了西次間稍作休息。院子里唯獨她和父親坐著。
時不時地能听見王氏從屋子里傳出來的聲音。
極壓抑，忍耐，讓人听起來就覺得疼痛。
蕙芷算了算時間，輕輕對父親道︰「已經四個時辰了。」
語氣中不無擔心。秦惟恩瞧著越發長開了的女兒，叫人又上了一盞茶，喝了一口淡淡對著旁邊的人道︰「去給姑娘拿件衣服來，夜里涼。」
然後才轉頭帶著些笑意和嘆息對蕙芷道︰「你出生的時候，你母親疼了整整一天。才生下了你。」
隨即眼中似有傷感一閃而過，「倒是生你哥哥的時候。只不過個把時辰就生下來了。你哥哥自小就是個聰明孝順的好孩子，從不讓人多廢半分心思去管教他。」
蕙芷靜靜听著父親的話，心里像是慢慢塌了一塊。夜色漸漸濃了，再熱的天進了八月份，夜里也涼了起來，蕙芷伸手去扶父親進嘉木堂里休息，秦惟恩擺擺手，自己站了起來。
「你哥哥不是輕舉妄動的人，可我還是擔心他。」說完恰好丫鬟取了蕙芷的衣裳來，他伸手將衣服拿在手里，親自披在了蕙芷的肩頭，「京城的天，恐怕要變了。」
蕙芷陪著秦惟恩在嘉木堂里繼續等，她進來身體養的好，這樣熬著也沒什麼大礙。秦惟恩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手邊的卷宗——長夜漫漫，索性叫人將書房的卷宗折子拿過來些瞧一瞧。
他看的是海事卷宗，更仔細看了看近幾年倭人大大小小進犯的時間和海域，以及，各海事衙門水師衙門出兵的記錄。
蕙芷有心問他兩句哥哥的事情，但看父親一臉認真地看卷宗，不忍打攪，于是便也伸手取了一本卷宗來看，看了兩眼覺得無趣，便訕訕放了下去。
秦惟恩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叩著，屋子里靜悄悄的，只听得見一聲一聲手指扣在桌上的聲音。
八月的天，還是說變就變，不一會，外面已經電閃雷鳴了起來。
不過一刻鐘，落在地上如銅錢印子大小的雨珠子便顆顆粒粒地墜落了下來，又密又雜，屋子里愈發顯得安靜了下來。自從父親進了嘉木堂，開始看起卷宗的時候，便叮囑人點上了沉水香。
淡淡的香味，蕙芷心里莫名的煩躁也漸漸落了下去，索性將方才扔下的書接著拿了起來慢慢看著。
雨一直下，夜里的痕跡也就難以听見。
直到了寅初，後罩房過來了個婆子報喜道︰「侯爺大喜，是個小公子，母子平安。」
蕙芷眉間一喜，去看父親。
夜里的時候，秦惟恩的四周，似乎都籠罩著一種陰沉沉的氣息，叫人心生壓抑。這會听到了喜訊，總算是雲開月明。他抬眉一笑，道︰「賞。」
蕙芷隨父親去看了剛剛出生的弟弟。
秦惟恩瞧著她睜大眼楮的樣子，止不住笑了，「怎麼了？」
「他……怎麼那麼小……」蕙芷伸出手比劃比劃，滿臉的目瞪口呆，皺巴巴的臉，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一點也不想穩婆口中說的「白白胖胖」。
「六斤三兩。」秦惟恩揉了揉女兒的頭發，「你出生的時候，剛剛好六斤整，還不如你弟弟。」
蕙芷吐了吐舌頭，去看了看母親，得知她睡著了，便準備告辭父親回去，沒想到秦惟恩卻又淡淡開口道︰「告訴裴顧那小子，皇上雖然同意了叫你們早些成婚，他可不能總是這麼沒規矩。」說完看著蕙芷繼續目瞪口呆的樣子，慢條斯理地接著道，「不然下次屋頂就不止那一個人了。」
蕙芷吃了一大驚，臉色微赫，心道原來父親竟然早就知道了…然而她也累了一天，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訥訥點頭，逃也似得地快步回了玉華館。
屋子里的窗子關的緊緊的，使得整個屋子里顯得有些沉悶，蕙芷換了衣服，沐浴後自己拿帕子絞干頭發，佩蘭原想上前伺候，蕙芷擺了擺手，「無妨，我自己來吧，屋里熱，站一起說不得這澡就白洗了。你們今天也累了許久了，去歇著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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