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鮑正平看著從天而降的大學,唏噓片刻。
落雪了好哇,落的白茫茫一片,多干淨——該遮擋的痕跡,就都能擋的干淨。
他偏頭過去看了看旁邊裹著狐皮大氅的梁沁,嘖嘖,小姑娘愈發長開了,漂亮了,若不是他知道皇上有意賞她一門婚事,賜她一個郡主的地位,他差點以為,皇上會收了這位梁姑娘。
「沁姑娘怎麼看這事兒?」
梁沁冷笑一聲,「那盞羹湯,若不是皇上一時興起,想起了柳婕妤是江南人,只怕公公,會比現在著急萬分。」
鮑正平輕嘆一聲,心道是啊。
柳婕妤極其喜歡皇上賞下來的那碗羹,可偏偏是用完了那碗翡翠碧玉羹,柳婕妤告假回去換身衣服,晚宴熱鬧,皇上自然是允了。
可是沒想到听說柳婕妤一出了廣合殿,在廣合殿外,月復痛不住,且當即「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宮人大驚,連忙宣太醫,匆匆地將柳婕妤送回了自己的宮室。
等太醫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把脈,宮里的嬤嬤看到柳婕妤裙角上沾著的血跡,便猜測柳婕妤有了身孕——太醫把脈,點點頭,「柳婕妤確實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尚小,且柳婕妤平時月事就不規律,想來她也沒有多想。如今滑胎之勢太過凶險,微臣懷疑柳婕妤用了什麼有毒之物。」
宮中眾人大驚,膽小的宮女甚至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太醫接著問柳婕妤身邊的宮女。「除了宮宴上的吃食,柳婕妤還用了什麼東西?」
那宮女眼楮紅紅的,答的卻認真︰「婕妤喜歡御膳房送來的綠豆糕。晚宴前便多吃了兩個。晚宴上除了宮宴上的東西,皇上還賞了一碗翡翠碧玉羹給婕妤,婕妤十分喜歡,便將一碗羹喝了個大半。」
太醫伸手捻了捻胡子,招手讓太醫院的醫女前來為柳婕妤施針,「婕妤這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只能勉力一試。」
而柳婕妤身上的毒,十分霸道。若不是柳婕妤宴席前吃了兩塊綠豆糕,恐怕婕妤就要血濺當場了,柳婕妤身體底子還算不錯。可肚子里的這一胎卻不算康健,劇毒入月復,小的便先遭了難。
這毒藥,十有八九就出在那碗翡翠碧玉羹里。
鮑正平听見了小太監來報的信。自然震驚不已。這是大事——若不是皇上賞了那碗羹,皇上說不定…才是血濺當場的那一位。
皇上自然大怒,匆匆結束了宮宴,準備往後宮柳婕妤處看望她;而眾位妃嬪,伺候晚宴的宮女太監,全部被皇上留在了大殿中,甚至沒有讓皇後去查這件事情,而是——
「興隆姑姑。宮中適逢大變,朕信得過姑姑。不若姑姑留下來?」
皇上請了興隆大長公主,來查宮宴里的貓膩。
這是大事,一國之君險些被人毒害,她身為皇家人,能幫忙,自然要留下來幫忙。
「仁安,朕派人將她送到皇祖母那里,您不用擔心。」皇上又道,打消了她的疑慮。
沒想到叫蕙芷一語成讖,這個年,自打開頭兒,就不是個什麼好年。
皇帝震怒,自然後宮徹查。
夜里蕙芷一直沒有睡好,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她竟然夢見了臉色慘白的柳婕妤。
天還黑沉沉的時候,蕙芷便醒了過來,輕輕喚了聲人,攜芳便端著一碗蜜水進了屋子,問︰「姑娘可是要起身了?」
蕙芷點點頭,梳洗換了衣服,用早膳的時候,余光一直看著掛在腰間的那個荷包。
荷包里裝著裴顧的私章,可以調動白虎衛的羊脂玉章……
用完了早膳,窩在羅漢床上,蕙芷捏了捏手里的羊脂玉章,沉吟許久,終于決定動用白虎衛,叫人去查宮里的情形。
命令剛剛發出去,蕙芷披了大紅的斗篷,換了身喜慶的衣服,正準備邁腿出門往福壽堂向孫太夫人拜年的時候,卻瞧見阿蔓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快換身衣服吧,宮里的消息,柳婕妤突發抱病而亡了!」
蕙芷腳步一顫,若不是攜芳在旁邊,她險些沒有站穩。
果然啊……
是出事了。
宮里如今是個是非地,可大年初十,身有誥命的夫人還是要去坤寧宮里向皇後娘娘請安,皇上也要帶領百官,主持禮儀。
孫太夫人早早地得了皇太後的恩旨,年紀大了,可允不與宮中參加。
而往年這一趟,秦惟恩夫妻兩人常常是要到快晌午才能回來,今天倒好,一來一回,不足兩個時辰,兩人便回了府。
神色都很是冷峻。
可不是麼,大年初一,好好過年的時候,宮里卻死了一個皇上寵愛的妃嬪,不管是否涉及爭寵宮斗,終究不是個好兆頭,皇上必然震怒。
而蕙芷心里還是猜測,柳婕妤的死,恐怕同那碗碧玉羹,月兌不了干系,否則……宮里的暴斃而亡,常常不是被毒害,便是犯了什麼錯處被急忙處置了。
柳婕妤死的太巧——昨天的宮宴,偏只有她一個人得了皇上的賞賜,喝了那碗翡翠碧玉羹,也只有她一個人,喝完了湯便要告假回去換身衣服,而柳婕妤退了席位後,片刻便有人來傳了什麼消息,不僅皇上,連皇後都震驚。
不,不僅僅是震驚,皇後的臉色刷的一下子變的蒼白,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情。
而宮宴結束後,直到今天的大典,宮里的消息瞞的死死的,沒有一丁點兒走漏主來的。
蕙芷不免有些擔心……若白虎衛真的在宮中有勢力,這勢力,同宮中各方又有什麼糾纏?宮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若是暗中查探消息,又會不會被人發現?
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蕙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在府里走了一圈,收了一堆壓歲錢,也在玉華館里人人都發了新年的賞銀,可知道這事情的人,沒有一個面上帶著喜色的。
然而好在白虎衛的消息來的很快,初二一大早,江采瓊便拿著一個荷包來找到了蕙芷,笑盈盈道︰「你我算是亦師亦友,昨個兒你忙的滿院子跑,我便偷了個閑——你的壓歲錢。」
蕙芷笑著接了過去,鼓鼓囊囊的都是紙張,戲謔道︰「難道‘江師傅’給的,都是銀票不成?」
江采瓊語調一沉,「柳婕妤中毒身亡前,落了胎。」
蕙芷心頭一顫,這事情,愈發的撲朔迷離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