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璪,你有做夢遇到過與你神魂相息的人嗎?」。衛玠忽然問道。
衛璪一愣,看著弟弟十分認真又帶著一絲迷惘的眼神,奇道︰「什麼是與我神魂相息的人?」
「就是她能知道你的過去和將來,能預料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她可以在夢中與你神魂交流……」
衛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衛璪卻冷言打斷︰「胡說,哪有這回事,如果人人都能在夢中遇到你所說的這種人,她又能幫你預知未來之事,那麼,我們便不按她所預料的那樣去做,這個世界豈非亂套了!」言罷,見弟弟發怔,又有些不忍,「你昨夜是不是在舅舅家喝多了酒,以致于到現在還不清醒啊?」頓了一聲,故意側過臉去,以略帶危險的低沉聲音問道,「你還吃了寒食散,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衛玠听到最後一句後,立馬像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般,拉著衛璪的袖子肯求,「好哥哥,千萬別告訴母親,不然,她听了一定會生氣的,動氣傷身,她若生氣,就是我們不孝了。」
「你到底是在求我呢?還是在威脅我?」衛璪好似不領情,又提筆在他那封信上著墨去了,不過半響不見衛玠再次軟語肯求,反而抬眼一笑道,「我若真說了,你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兒跟我說話嗎?」。
衛玠听罷,喜笑顏開,又和衛璪說起了昨日在舅舅家宴上所見的人與事,待說到孫秀的時候,他發現連哥哥的眸中也露出了鄙夷之色,于是衛璪又給他說起了孫秀當年在潘安手下任過小吏的事,說起孫秀的為人,十分令人不恥,因為貪污徇私犯過事才被當時的河陽縣令潘安給趕了出來,後入趙王麾下做幕僚,此人心思十分陰沉狠辣,曾為趙王出過不少陰謀詭計,如今深得趙王寵信,又可算得上是枕邊人。
衛玠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對他滿臉堆笑滔滔不絕說恭維話的人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再一想到他曾作為潘安的下屬如今如此詆毀潘安,腦海里就會浮現出一張一面虛偽含笑一面陰沉險惡的臉,不知道將來的某一日,他是否也會對自己露出一張猙獰凶狠的臉來。
在王夫人的催促下,他被幾名小婢伺候著迅速洗瀨更衣,便回到自己的寢房中休息去了,誰知剛一閉眼,腦海里便響起了那個奇怪女子的聲音︰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你哥哥被選為太子伴讀,恐怕也是賈氏及其黨羽的陰謀,現在太子因與賈謐爭吵過一次之後可謂是如履溥冰,做什麼事都不入惠帝的眼,惠帝經常對他加以斥責懲罰,而所謂的懲罰,還不是太子身邊的那些中舍人受過,宮里打死一兩個僕童那是常有的事吧!」
「賈後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們衛家?」衛玠的心中騰起一股濃濃的仇恨。
「賈氏嫉恨你們衛家人,而且當年派楚王司馬瑋矯詔殺了你們衛家九口人,她知道此仇不共戴天,若是留著你們,這仇遲早會報回去的,所謂春風吹又生,斬草不除根,賈氏怎可能善罷甘休?」
衛玠不語了,卻是暗暗的捏緊了拳頭。
衛萌萌又覺得說這麼殘酷的事實是不是太過于挫傷這個小美男的心靈了,可是,衛玠都十五歲了,總不至于連這麼一點承受力都沒有吧?
正這樣想的時候,衛玠果然暗暗的道了一句︰「我恨她!」
「其實你哥哥寫的這一封辭呈信,也會讓賈氏黨羽抓到把柄,特別是「門衰祚薄」這幾個字,會讓賈氏在惠帝的耳邊吹枕邊風,反咬你哥哥蘭陵郡公對當年楚王矯詔之事暗藏怨懟之心。」
衛玠心中一懼,已是起身想要去告訴哥哥去掉那幾個字再好好修改辭呈信,可身體里的那個靈魂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馬上截道︰「別擔心,你樂伯伯和舅舅會在朝堂上與那些奸佞周旋的,何況就算你哥哥去掉了那幾個字,可這封辭呈再怎麼寫都改變不了拒不受官的本意,總能讓他們抓住把柄說你們倨傲祖輩先功而難于受趨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那怎麼辦?」衛玠急了起來,喃喃的低問,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只是不願意去接受一個根本沒有解決辦法的難題罷了,他總是想要看到希望的。
衛萌萌嘆了口氣,又問︰「你可知道賈氏專權,屠殺忠臣,陷害良將,朝中的大臣們不是趨炎附勢,就是人心惶惶,而你們更是過著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其根本原因是什麼嗎?」。
「是什麼?」不知不覺已對這個聲音有了七八分的信服,衛玠又再次問。
「根本原因不是奸佞難對付,而是惠帝太過愚蠢昏庸啊!若非他親小人遠賢臣,如此信賴于他那個丑老婆賈南風,任由著她對自己的親弟弟們或是忠心的大臣們宰割,賈南風一個婦人何以如此膽大妄為,屢次矯詔殺忠臣。」言至此,衛萌萌給自己也提出了一個疑問,「其實我也搞不懂,你說這個賈南風要貌沒有,要賢惠也沒有,要仁德更沒有,一個丑婦還很荒yin放恣,據說還經常從民間尋找俊美的小伙送入宮中與她歡好數日後就殺人滅口,都不知給惠帝這個傻子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你說這個傻子怎麼就那麼怕她呢?」
衛玠沒有回答,其實他想說,你都說他是傻子了,我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于是,衛萌萌自己又得出一個很無奈的總結︰「只能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也許這賈氏在別人眼中貌丑心惡,在他眼里就成了西施貂蟬了,哦不,是稀屎**絲,再不就是膽小懼內,可是你說他懼內就懼得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舍得不要了,還真是千古奇葩!」
衛萌萌自言自語了好半天,發現衛玠沒有回應,便覺沒趣的喚他道︰「喂,叔寶,你在听我說話嗎?不如我們去嚇嚇那個昏庸無道膽小懼內的狗皇帝好不好?」
「怎麼嚇?」衛玠懨懨的回答,其實他還在替衛璪的那封辭呈信擔憂,哪還有心思听衛萌萌喋喋不休,而且他們平時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更別談去嚇唬他了。
可是腦海里的那個聲音卻是不瑕思索的月兌口而出︰「托夢啊!」衛玠的精神立刻又焉了一大半。
衛萌萌卻很是興奮,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非常不錯,便趕緊向系統索要這個金手指,讓她進入惠帝的夢中,她必定當著惠帝的面將他狠狠羞辱一番,但系統卻說金手指開得太大,必會讓她耗損不少精力,于將來不利,衛萌萌又不屑的反斥道︰「能有什麼不利?會死人麼?」
「那倒不會,只是會扣一些積分少一些獎勵而已。」系統如斯回答。
「少一些獎勵就少一些獎勵吧!你去告訴天兒,給惠帝的這個夢,我托定了!又沒有直接去砍了他!」
系統最終答應了,但是衛玠卻在憂心忡忡之中疲倦得睡著了,似乎根本不相信她能托夢給惠帝。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與惠帝在當日晚上真的做了同樣一個夢。
惠帝的寢宮也極盡豪奢,到處都是薰香彌漫,重重的華幔將龍床罩住,兩旁還有兩條金龍蜿蜒盤旋而上,龍頭相對,口餃珍珠,那珍珠在晦暗的夜色中閃爍著驚心動魄的奪目光芒。
夜間涼風習習,華幔被輕輕撩起,有一絲甜靡的香味吹進了惠帝的鼻中,直令那一張仿若縱欲過度的臃腫之臉抽搐了一下,那雙眯成了一條縫的小眼楮才緩緩睜開!
只是當他視線所及逐漸清晰的時候,便猛然嚇得連忙坐起肥胖的身子,直哆嗦打起顫來。
因為他看到了一張十分猙獰可布的臉,而且那張臉近在咫尺,直沖著他的臉吐青煙。
但這還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怖的是這個人仿佛沒有肉身一般,被一襲巨大的黑氅給罩著,看不到手和腳,就這樣飄飄蕩蕩的浮在半空,而剛才他明明就像是被人打醒的,臉上直到此刻還有些生疼。
「你,你,你,是誰?想要干什麼?」
膽小如鼠的惠帝竟然還能說出話來沒有直接嚇暈過去,衛萌萌不免有一丁點兒失望,不過看到這老家伙嚇得大驚失色成豬頭一般的樣子,她又覺得開心極了,若不是現在扮演著黑白雙煞的角色,她真想在一旁捧月復大笑。
「惠帝老兒,我听說你有一句至理名言,叫作什麼來著,哦,叫‘何不食肉靡’,听說你看到那些鬧饑荒的百姓無粥可吃活活餓死了一大片,便屎腦子一抽,竟想出來這麼一句駭人听聞令人驚悚的話來。」
何不食肉靡的意思是︰他們沒有米粥喝,為什麼不吃人肉呢?
衛萌萌一邊說著,一邊抄起手中一條長長的銀蛇鞭就朝惠帝的大腿根部抽打了上去,直抽得他肉疼蛋疼,甚至慌不擇亂的用雙手去護住了自己的要害!
「來人呀!來人呀!護駕!護駕!」
惠帝忽然歇斯里底的大喊起護駕來,那尖銳的聲音都堪比太監了,衛萌萌不禁捂住了耳朵,直在心里大罵︰這個大傻瓜,姑女乃女乃給你托夢,就不會讓其他人進來!你喊破了喉嚨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