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姐,瞧我這粗手,又把你的衫子扯破了!」
才覺得這丫頭有點好處,她就立刻出紕漏。
凌飛嫣撫額無奈的嘆了口氣,「放著吧,我晚些時候再補一補。」
還是不勞煩笨丫頭動手了,她索性下床,從衣櫃里翻出舊衫,手腳利落地穿戴妥當,簡單梳洗一番便出了房門。
「老爺,怎麼辦?」月娘睜著無辜大眼,柔女敕的小手揪著絹巾,表情相當擔憂,「本來不是想補牆的嗎?怎麼……」
她伸出食指,遲疑地指了指已經塌了大半的紅磚牆。這下好了,等下大妞一定會、肯定會、絕對會不給他們早飯吃啦!
凌譽書尷尬的清了清喉嚨,手里還握著「犯案工具」—一把鐵鍬,但面對心愛娘子的擔憂目光,他整肅臉色,裝腔作勢地說︰「咳咳,沒事!這鐵鍬不太好用,還有這牆,不太結實,我只不過手滑了一下……」
「不是一下……」明明很多下,要不然牆也不會從一個破洞變成一扇大門!不過,月娘懂得給夫君保留顏面,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等一下大妞來了怎麼辦?」
別看官邸外表頗有氣勢,可內部早因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家里又沒有足夠銀兩應付多次的修補。上個月才有個工匠到家門前喝,她看他要價低廉,也沒知會她家大姑娘,便逕自將工匠請進門。
工匠忙碌好一陣子,她喜孜孜的看著補好的牆,想象她家大妞豎起拇指夸贊她的樣子,誰曉得,大妞前腳剛進家門,她還來不及邀功,整面牆就在她面前塌了下來,大妞冷著臉不發一語,害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偷工減料得那麼明顯,你那雙眼楮看不見嗎?」大妞冷睨了她一眼,又丟下一句,「貪小便宜,會有餡餅從天而降這種好事嗎?」
因為她的失誤,大妞把攢了大半年的銀兩全用來補牆,哪曉得西牆才補好,東牆又穿了個洞,她和老爺商量之後,還是決定靠自己。
老爺好歹也是個男人,力氣怎麼說也比女人大,而且自己補牆用的肯定都是真材實料,這次肯定能向大妞邀功!
可是,她竟然忘記一個可怕的事實,就是—她家老爺就算是個力氣比女人大的男人,可他依舊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書生啊!
嗚哇!為什麼他們每次不但都幫不上忙,還老是給大妞扯後腿呢?
月娘哀戚地咬著自個兒的手指,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的夫君。
凌譽書曉得自個兒又惹麻煩了,免不了有些魂不守舍,瞪著手上的鐵鍬像瞪著仇人似的。
「要不,我們逃吧!」月娘開始出餿主意。
凌譽書看了「新大門」一眼,就算心里覺得不妥,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馬上將鐵鍬藏在身後。兩個人躡手躡腳地準備回房裝睡,可還沒走兩步—
「兩位這是要去哪呀?」一道清冷嬌細的女聲讓準備遁逃的兩人驀然一窒。
月娘和凌譽書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香色繡鞋,視線順著水藍色的紗裙往上,掠過白色的鏤花上衫,一張冷凝的清艷小臉正蹙著細細的眉尖,臉色不太好的盯著他們。
月娘露出心虛的傻笑,而凌譽書則趕緊松開抓著鐵鍬的右手,只听「當啷」一聲,鐵鍬掉到地上,他馬上蹴著腳尖,將鐵鍬踢到角落里。
凌飛嫣看看「災情」,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吧,這次又是誰?」
「他!」
「她!」
夫妻互相指著對方,想要推卸責任。
「咦?老爺你怎麼這樣?明明是你用鐵鍬把牆鑿穿的呀!」月娘睜著圓圓的眼楮,就算是在指責,可是語調依然柔細,凌飛嫣特有的細女敕嬌嗓正是得自這個嬌滴滴娘親的真傳。
「啊?要不是你慫恿我,老爺我要務纏身,有必要親自做苦力嗎?」凌譽書吹胡子瞪眼,不滿意親親娘子在關鍵時刻捅他一刀。
「可牆確實是你敲破的呀!」為求自保,向來柔弱的月娘也直起了腰板。
「你是睜眼說瞎話……」凌譽書也不肯相讓,他寧願回房跪搓衣板,也不願意被他家大姑娘的冷箭無情掃射。
眼見夫妻倆還打算爭下去,凌飛嫣頭痛地捏住眉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你們先回房吧!」
前一刻還吵得不可開交,凌飛嫣有如大赦的話,奇跡似的讓兩人同時閉上嘴,他們交換一下視線,眼中藏著竊喜。
她哪會不知道他們的小伎倆,只是畢竟是親生爹娘,她能怎麼辦?
凌譽書和月娘眼看逃過一劫,便甜蜜的手牽著手回房去了。
留下她無奈地看著那面開了個大洞的牆,蹙起了柳眉,這下又得打破自己的誓言了。
少連……她在心里暗嘆,覺得頭痛極了!
「阿虎,瞧見那姑娘沒?」嘴里嚼著草根、百無聊賴看著過往人群的池青瀚,像是發現獵物的野鷹,眼楮突地亮起來,他連忙吐掉草根,用手肘撞撞身邊正在低頭打盹的屬下,「喂,就在那邊,快看!」
阿虎搖晃著腦袋,眼楮半睜不睜。
池青瀚濃眉一皺,巨掌直接就往阿虎的腦袋上招呼,「臭小子,爺晚上是不讓你睡覺嗎?大白天的還當著我的面偷懶!」
阿虎頓時被驚醒,趕忙用手揉了揉眼楮,「爺,我醒了我醒了!」他伸長著脖子,四處轉著腦袋,「什麼姑娘?在哪里?」
他往剛才的方向一瞧,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一晃眼就不見了。」對著阿虎又是一巴掌,「要不是你讓我分神,她也不可能跑了!」
池青瀚一肚子悶氣,迅速的從躺椅上起身。
阿虎抱著腦袋,雖有滿肚子委屈,但一見池青瀚大跨步往熱鬧的人群里鑽,他趕快招呼兄弟們跟上,「快快,池爺走了,快跟上!」
聞言,原本還懶洋洋散坐在石墩上的幾個壯漢,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並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
「躺椅還沒拿呢!」阿虎看著越走越遠的眾人,再看看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的躺椅。這張躺椅是某個巴結主子的家具行掌櫃方才親自送來的,用的可是上等的紅木呢!
「喂!」阿虎伸長脖子叫人,可沒人理會,他一跺腳,「算了,本來就是白送的,不要了!」一邊嘟囔,一邊加快腳步趕上其他人。
今天是十五,有錢人家的小姐、夫人們乘著轎子趕廟會,燒香拜佛,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大嬸們也三五成群地去城東大街上湊熱鬧。
城東大街上什麼都賣,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商鋪,石板大道上還有挑著貨架的小商販在兜售一些小玩意,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好生熱鬧。
茶鋪八扇檀木雕花大門全部敞開,戲台上演著「貴妃醉酒」,花旦甜俏的嗓音愉悅著每個過路人的耳朵,雜耍的大叔力大如牛,一手支起百斤重的擎天柱,喝叫好聲此起彼落。
可眼前這番熱鬧的景象,此刻卻引不起池青瀚的興趣。
他鶴立雞群的身高、壯碩結實的身形,在擁擠的人群中依舊引人注目,他不耐煩地撥開眼前礙眼的人群,一雙鷹眼四處梭巡,銳利的目光試圖在人海中找到方才那抹窈窕倩影。
明明是往這個方向走的,怎麼一轉眼人就消失不見了
池青瀚冷峻的臉部線條不耐煩的繃緊,雙拳緊握成拳,周圍的人見狀趕緊繞道,唯恐被這個心情不好的凶神惡煞給逮住。
他擰著粗眉,心情不爽到了極點。干脆回去把老帳房揍一頓算了,要不是他成天念念念,他也不會發神經的跑到大街上「選」媳婦兒!
那個老帳房,以為以前救過他的命,獨攬財政大權,他就要听他的
池青瀚喃喃自語,但還是不死心,仗著過人的身高極目遠望,只希望剛才一晃而過的姑娘能再次出現在眼前。
「老錢,你的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找了半天沒個影兒,池青瀚心中有說不出的郁悶,「可能太像『她』了吧……」他抓抓腦袋,準備打道回府。
「爺!爺!」阿虎領著一幫兄弟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爺,你走慢點,大伙兒都跟不上了。」
他依然大步流星的走著,根本不理會阿虎的話。這些人每天跟著,難道都不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