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他站在身旁,她還是不敢看向他,兩人沉默了良久,她的拳頭越握越緊,終于鼓起勇氣抬起小臉,用清亮的美眸看著他,眼神幽暗,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哀怨。
他瞥了她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狠狠掃視了那些偷偷打量過來的好奇目光,他不滿的表情,使得側臉的峻厲輪廓更加深刻。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他的臉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原來這兩年來,她一刻都沒忘記過他……
不!不是這樣!她是因為恨他、怨他,才會將他的臉記得如此清楚,一定是這樣!
「準準你出來的?給我回去!」他冷言低吼,卻看也不看她。
一陣難堪,她扭過頭去,既不想回應,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向她伸出手,她嚇得立刻後退,卻忘記身後是欄桿,再次撞到痛處,她小聲地申吟了一下。
他濃眉深鎖,像是低咒了一句,她根本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下一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他輕松撈起,甩到寬厚的肩上。
她頭好暈,想罵又罵不出來,委屈得想哭,卻不願意輕易地對這個臭男人示弱,瞬間,所有復雜情緒一股腦全涌七心頭,讓她鼻頭一酸,忍不住在他身後偷偷掉淚。
她好恨呀,恨死這個男人了!
凌飛嫣從正在整修的茶鋪里走出來,對面就是池青瀚的尚德號,兩旁的茶鋪全被他頂下來,尚德號理所當然成為這條街上最大的茶鋪,很多經營不下去的小茶鋪,不是頂出去,就是轉做別的買賣。
如今,她就把自己的鋪子開在對面,若他知道了,肯定會暴跳如雷吧!
她就是存心要和他作對,她沒有資金開花樓酒坊,不懂得怎麼經營,但茶葉,她可熟知得很。
這兩年來,她更用心鑽研了不少茶葉方面的書籍,暗自調查本地的茶葉集散地,搜集許多信息,她不但要做,還要做得比他成功!
她要讓他知道,就算沒他這個夫君,她也能活得很好。
所以,她才會故意約三位老板去他的酒褸談生意,原本是想去示威的,沒想到結果卻……
她神色一暗,想起那日他將她扛上肩,粗魯地把她扔進他的馬車,將她送回家,一路上不發一語,她也故作冷漠,直到他再次將她扛下馬車,肩頭的大骨頂得她肚子痛,她才哭罵出聲。
可他就是鐵了心不理她,把她扔進房後便轉身離去。
她哭得眼楮腫痛,蒙淚眼只看得見他模糊絕情的背影,他又再一次拋下她,他的舉動更加深她對他的怨恨。
池青瀚,你這個壞蛋,你等著,我定要你好看!凌飛嫣揉著小拳頭,美眸冒火,恨恨瞪著尚德號三個燙金大字,恨不得將它一口吞進肚里去!
「走吧!」凌飛嫣掀起轎簾,坐進轎子里。
轎夫在小巷中穿梭,拐過兩個彎,出了巷口,再往東走上幾百米,便到了鬧市,街旁有間花樓,面街的二樓軒窗大開,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只著薄紗,趴在窗前嫵媚調笑,三不五時向路七的大爺們拋上幾個媚眼。
她掀開轎窗的小簾,隨意看向花樓,沒想到這一看竟會看見他!
他半倚在羅漢塌上,看來意興闌珊,眼神落在街心某處,似乎有心事,四五個美貌的花娘圍著他,又是捶背又是遞瓜果,還有那個端坐在他身旁的美艷女子……
心驟然一窒,凌飛嫣放下簾子,吩咐轎夫,「腳程快一點,我趕著回去。」
過往難堪的回憶,又開始在腦海中翻攪,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忘記絕望的痛楚。
「是池家的轎子呢。」坐在他身旁的順兒,無聊地搖著手中的羅扇,無意地說了一句。
池青瀚沒什麼反應,佰花娘送到嘴邊的仙桃肉卻被他推開。
順兒挑了挑眉,「應該是你家夫人吧,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不耐道︰「你只要管好城里所有的花樓就行了,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求我的!背叛過我,就得拿下半輩子來贖罪,我叫你做啥,你就得做啥,給我老老實實做事,哪這麼多廢話?」
他憤憤站起身,眼角瞟過快消失在人群中的轎子,拳頭緊握。
順兒早就習慣他凶惡的口氣,不太在意,不過一眼便看透他此時真正的心情。
唉!誰讓她早讓這個男人抓住了心,不管他,她就渾身難受,他們夫妻倆冷戰了兩年,他們似乎不在意,她反倒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得推他們一把才是!
「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你的娘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老是放她一個人在家不管,小心她給你排頭吃!」
「不過就是個女人,能翻天不成?」池青瀚表情不屑,但心里卻不那麼肯定,他曉得那小女人一旦固執起來,一百頭牛都拉不回。
「我的池爺,你可別小看女人。」順兒輕笑兩聲,媚眼往他身上一掃,「我看你什麼都不曉得吧!」
「我該曉得什麼?」池青瀚覺得莫名其妙,但順兒似笑非笑、等著看好戲的嘲弄表情,讓他立刻拉下臉,暴躁地威脅道︰「說清楚!」
「呦!」
順兒輕浮地用羅扇挑起他剛毅的下巴,他眉頭一擰,不耐煩地一巴掌拍開。
「咱們池爺可是榆次城里的頭號霸王,在家里跺跺腳,全城老百姓都不得好眠,自家夫人的事兒,還需要問我這小小的鴇娘嗎?」順兒撫著胸口,笑得花枝亂顫,看他想逞能到什麼時候。
池青瀚一陣惱,低咆兩聲,急著挽回面子,「那女人做什麼,根本不關我的事。」
他煩躁地一屁|股坐固羅漢塌上,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不行,他不能管!
兩年來,他刻意斷絕與她所有的聯系,但偏偏怎會那麼巧?在他去酒樓巡視的當口,她剛好也出現在那里。
她去那里做什麼?為什麼要假扮成男人?那三個男人又是誰?她究竟背著他在做些什麼?
不行!他搖搖頭,即使好奇到快死掉,他也不能管……
「池爺,這是上好的汾酒,先解解渴。」一位花娘不懂得看臉色,柔若無骨的身子偎到他身旁,端著一盅酒,討好地捧到他嘴邊。
「滾開!」池青瀚低吼一聲,推開她,就連平時貪飲的好酒也看不上眼,火氣一來,將整壇酒往地上砸,嚇得幾個花娘抖著身子抱在一起。
只有順兒臉色不變,依舊悠哉地搖著扇子,向花娘們使了個眼色,幾人才抖著雙腿跑出房間。
「池爺真是好大的火氣呀!」
「閉嘴!」池青瀚一掌掐住順兒縴細的脖頸,「你再提到她一個字,信不信我就在這要了你的小命?」
順兒輕扯嘴角,眼中快速閃過一抹黯色,縱使因為他的話而受傷,但她掩飾得很好,口氣仍維持一貫的輕浮。
「池爺想做的事,就是天皇老子也管不著,順兒怎能不信池爺?既然不想听,我也就不說了,只是……」她故意不把話說完,就是要讓他自己去胡思亂想。
順兒小心地拉開脖子上的大手,搖頭又嘆氣,順手抓來一旁的小銅鏡,左看右看,「池爺下手還真狠,我是沒那個福氣值得你待我好,但既然已找著了心愛的人,就這麼放棄了……嘖嘖,可惜啊。」
「曹順兒,你是真打算今日死在我手上?」池青瀚因她這句話又開始煩躁起來,胸口窒悶,心窩抽痛。
「我去茶鋪。」池青瀚隨意找了個借口,只想快點離開這里,「你今天有毛病,這幾日我都不過來了。」
順兒一听他要去茶鋪,眼楮一亮,「池爺是該去看看,但眼楮可要瞧仔細了,別讓自家人挖了牆腳,還高枕無憂。」
池青瀚準備跨出去的腳步頓時一收,驀地轉身看她,「什麼自家人?」
「可是池爺不讓我說的。」順兒拿著銅鏡假裝整理頭發,其實根本是在偷看身後男人的復雜表情,她就是有辦法挑起他的火氣。
「咦?」順兒突然覺得屁|股離了座椅,肩膀也痛到不行。
池青瀚像頭暴躁的大熊,一腳踢翻梳妝台,兩只大掌緊握著她的肩頭,一點也不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