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滿臉得意之色,假惺惺地說道︰「如果你們姐妹沒落腳處,柳媽媽我好心腸給你介紹個地方,我在榆次縣里有個姐妹……」
「柳肥婆,閉上你的臭嘴!雷爺要是回來,知道你們這麼欺負少女乃女乃,你們就等著被雷爺活活扒皮吧!」管家生氣地罵道。
「別說這麼多廢話,今兒個你們不想走也得走!」張大千冷酷下令。「既然留了時間給這女人打包,她自己不要,大家也不要客氣,直接抄家伙,把他們全都扔出去!」
「大姐!」聞訊趕來的弟妹們,沖到江紅香身邊,滿臉驚慌。
「別怕!」江紅香吃力地挺著肚子,還要安撫弟妹和下人們的情緒。
「少女乃女乃,我已經派了小廝到縣衙門里去找人了,可是……」根本就來不及啊!避家也是慌亂得快沒了主意。
對方的人比他們多很多,而且還帶了家伙,硬拚的話,他們肯定是贏不了,縣衙的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怎麼辦?
江紅香左思右想,心生一計,雖覺得有些危險,但出只能冒險一試了。
這里是她的家,就算是拼掉這條小命,她也要誓死保護!
「好!」江紅香猛吸一口氣。「我們會走。」
見江紅香終于有軟化的跡象,張大干笑逐顏開。「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杰,老六,快把你那把鐮刀收起來,可別傷到了雷少女乃女乃。」
離江紅香最近的老六依言放下鐮刀,隨意插在褲側。
說時遲、那時快,江紅香一個箭步沖到老六的身前,雙手抓住鐮刀鋒利的刀刃,鐮刀在她的猛力拉拽下,割破了老六的腰帶,刀柄垂下,江紅香顧不得血淋淋的雙手,扣住刀柄,就把鐮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眾人皆是一驚!
「大姐!」
「少女乃女乃!」
弟妹、管家和下人們的焦急叫聲,也挽不回江紅香的心意。
她把鐮刀更往自己的脖頸處靠攏,劃出了一道細細的曲痕。
鋒利的雪刀將江紅香的發割下了一縷,紅色的發帶也隨之落下,烏黑的發髻散開,手上的血流到雪白的衣服上,煞是驚心。
江紅香一臉決然的表情,她聲嘶力竭地吼道︰「如果你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在這里割斷自己的喉嚨!」
江紅香幾乎快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憤怒地吼道︰「欺負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你們算什麼男人?」
有些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否則,你們休想把我們趕出車輞村,這是我的家,如果連家都保護不好,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眾人被江紅香的氣勢鎮住,竟然真的沒人敢亂動。
「江紅香,你少在這嚇唬人!」張大千可不在乎她的死活,只要能將雷家趕出車輞村,保住自己的地位,他可是什麼壞事都干得出來。
「你拿個鐮刀隨便劃兩下,就想把我們唬弄過去啦?」柳媽媽撇撇嘴。「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當初要不是你主動爬上雷爺的床,懷了他的孩子,你哪坐得上雷家少女乃女乃的寶座?」
江紅香暗暗咬牙。「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
「別听她的,」張大千從旁人手里搶過一根木棒,「砰」地一聲敲碎幾上的花瓶。「你們給我砸!」
柳媽媽也不甘示弱,指揮著帶來的幾個手下。「快,給我動手!」邊說邊不顧一切地想要從江紅香的身邊擠過去。
江紅香眼見事態嚴重,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她鐮刀一揮,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柳媽媽,不想她卻反應過度的猛地伸手一推一一
「大姐,小心!」
「少女乃女乃,快把鐮刀放下啊!」
「江一一紅一一香!」
最後一道幾乎撕心裂肺的吼聲,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江紅香不敢置信地看向來人,那張熟悉的粗獷臉孔,那個讓她又怨又愛的男人!
「江紅香!」雷間泰又是一聲嘶吼,他的臉扭曲得幾近變形。
事情彷佛就發生在一瞬間,在江紅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重重地被推倒在地,而月兌手飛出的鐮刀,正挾帶著「咻咻」風聲朝她飛來。
江紅香瞪大了雙服,呆呆地看著那把閃著冷光的鐮刀。
電光石火間,一道巨大的黑影,覆上了她的身體,當她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時,她不顧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推開他一一
「不一一」她放聲尖叫。
躺在床上,在昏迷中痛苦申吟的,是雷間泰生命中唯一深愛的女人,此時她正處在危險之中,她那麼痛,可他卻不能替她承受,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難過得恨不得親手劈丁自己,可是,現在他還不能死去,他要她活下來,哪怕要用他的生命去換。
「痛……好痛……好痛……」江紅香無意識的低響。
他的心猛然抽痛,心口宛如被鑿開一個深洞,痛得他嘔出一大口鮮血。
「雷爺,」丫鬟帶著哭腔驚叫。「你身上的傷……」
「熱水,給我熱水。」雷間泰緊繃著臉,根本不去顧肩上幾乎見骨的傷口。
「雷爺,您……」
「我說給我熱水!」雷間泰失控地大吼。
丫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只能照著雷間泰的吩咐去準備熱水。
「噓!馬上就不痛了。」
他用力握著她的手,哽咽的安撫著她,「江紅香!我不準你睡,你肚子里還有娃兒,你給我醒過來!」
可她仍昏迷著,只偶爾輕哼兩聲,臉色蒼白得嚇人。
「雷爺……」
丫頭低哺。有些不忍心看見平日堅毅剛強的主子憔悴狼狽成這副模樣。
「江紅香,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抓住她細瘦的手腕,發瘋似的說道︰「听清楚沒?我不準你有事!」
許是雷間泰的恐嚇起了作用,江紅香緩緩睜開眼眸,也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你……」她雙眸含淚,緊緊剛著他,眼中有怨,也有愛。
她倒地後,肚子一陣劇痛,很快便失去知覺,但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了那把沖著他直飛而來的鐮刀……
鐮刀!
她哪還顧得了自己的身子,驚慌失措地想要起身檢查他的傷。「你……那把鐮刀……有沒有傷到?」
雷間泰硬把她壓著躺下。「你現在只要想著怎麼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我不許你亂動!」
「你的傷……啊!」
一波陣痛襲來,她握緊拳頭,可眼楮還是看著他,終于,還是讓她看見了他肩上的傷口。
她快要無法呼吸,好深好可怕的傷口!
「大夫,要大夫給你治療……」她幾乎是拼盡全部的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
雷間泰濃眉一皺,忍不住吼道︰「江紅香,你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娃兒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覺得我會單獨活下來嗎?」
「你……」千言萬語,抵不過簡單真誠的這句話。
扛紅香為此深深動容,但她還是沒有忘記他之前對待她的態度。
「你為、為什麼……回來?」她忍不住淚水,心中的痛遠遠大于身體的痛。
雷間泰抬起頭,眼神堅毅地道︰「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娘子,我不回來,要去哪里?」
那為什麼要那樣對她?還有……
那位阿秋姑娘呢?
她問不出口。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要專心把孩子生下來,其他事的我都會跟你解釋清楚。」
雷間泰指揮幾個丫頭在江紅香的身後墊上厚厚的墊子。
他開始鼓勵她。「我知道你可以的,加把勁!」
因為身後墊子的緣故,她半坐起身,她的丈夫竟然在為她接生,她不免有些羞澀,可身下的疼痛拚命撕扯著她的意識,引誘她向甜暖的黑暗屈服。
眼見她又要昏過去,他不允許。
他顧不得沾滿鮮血的雙手,直接捧住她蒼白的小臉,他再也抑不住眼中的濕意,放任淚水放肆地在臉上奔流。「加把勁!就算是為了我,別放棄!」
她掙扎地搖晃著腦袋,汗濕的小臉貼到他同樣被血水浸濕的肩膀上。
「江紅香!我發誓,如果你敢就這樣離開我,我會把你的弟妹們趕出雷家,讓他們流落街頭,你要這樣嗎?」
那怎麼可以?
她奮力睜開雊又眼,哆嗦著說︰「你……你……敢!」
「那就用力!」
「我……我會的……」
「哪有?我都感覺不出來!」
「你……你少……看、看扁我……」
江紅香被他這麼一激,開始集中精神,把力氣聚集在下月復部。
好痛!痛得她幾乎岔氣,可是看到他臉上比她還痛的表情,身體像是突然注入一股新的力量,支持她抗拒那股一直拽扯著她向黑暗墮去的強大力量。
他讓她的雙腿毫不費力地掛在他的臂彎,他的手肘抵住床,強壯的手臂支撐住她沉重的腰身,這姿勢讓她更容易使力。
她頻頻深呼吸,然後跟隨體內規律的擴張、收縮而用力。
可她不管再如何努力,娃兒都不見動靜。
難道是難產?
雷間泰臉色一凝,對著屋外的管家大喊,「產婆到底來了沒?怎麼這麼慢?」
「來了來了!」管家急迫的聲音傳來。「就來了!」
果然過沒多久,產婆匆匆趕到,她關上產房的門,把雷家所有擔憂的臉都關在門外。
產婆熟練地檢查江紅香的身體後,臉色一沉,湊到雷間泰的耳邊說道︰「請大爺先做好準備,做我們這行的,都知曉一句老話一一「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的嬰兒反而比較容易活下來……」
而他們的寶寶是八個月……
雷間泰幾近絕望地閉上雙眸,半晌,他睜開眼,眸中斂去了所有情緒。
他低聲說道︰「我相信她!」
因為他知道,他深愛著的這個女人,既勇敢又堅強!
雷間泰一言不發,坐到江紅香的身邊,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陪著你,永遠都不離開。」
就算是死,我們也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