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機器人吃飯,管觀點得少,機器人好像也是食量少的一族,若能以小臂大,他的飲食習慣可顯現他自律的性格,他連自己的食量都算計過,品味高,不貪多浪費。
若他連食量都能算計,則代表他的每個行為都有個目的,那找她吃飯確認她是計算機黑客的用意是?
「羅先生?」管觀打量沉思中的機器人,打算直接問了。
「嗯?」機器人抬頭,不是可以避邪的表情,而是平和如畫的那種。
「通常我們形容一個美女,」管觀揚起笑,「我們會說她美得像朵花,那是種比喻,用『花』來比喻『美』。」
機器人皺眉听著,听到後面像是懂了,眉頭舒展,帶著淺笑點頭。
「若我是計算機黑客……以比喻來反推……」管觀仍不懂計算機黑客代表的意思。
但機器人這次沒有「有問必答」,反而是看了她一眼後,將視線送到窗外。
居然……不回答耶!害管觀只好自己想。
若他是機器人,她就是計算機黑客。兩者有什麼關聯嗎?若以機器人是人工智能、高級計算機來看勉強才有關聯,那她是計算機黑客的話,不就是搞破壞的嗎?
施放病毒、破壞程序、讓計算機無法正常運作,竄改數據、竊取機密……想到這里,管觀瞪大眼,冤枉啊,羅大人,她哪有?!
雖然處理過一些機密的商業文件與合約,可以讓她去買四維的股票保證賺錢,但她從沒泄漏天機,連四維的股票都沒買——因為她還買不起。
若被人嫌,她不會霸著位置不走,但含冤莫白不是她能忍受的,正想詢問並辯駁,就見機器人突然皺眉,跟著接听手機。
他一瞧來電顯示就笑了。「你到了……嗯……我等會到。」掛斷電話。
沒偷听機器人講電話,反正她也听不懂,更何況她還在思量該怎麼告訴她上司,他說她是黑客絕對是錯的。
「羅先生,我並沒有竄改資料、竊取機密。」管觀鄭重表示。
機器人笑了。「那只是比喻,我知道你沒有。」
管觀很想瞪他。這人為什麼都不直接講清楚,很討厭!
還是……她想錯方向?管觀浮起奸笑。好吧!機器人有問必答嘛!她先前可能用錯誤的方法問錯問題了,所以機器人才會反應指令無效,不予回答。
「羅先生?」管觀決定再次測試。
「嗯?」機器人果然等著她問。
「你說我是計算機黑客,這稱呼是帶有眨意嗎?」是非題,夠簡單了吧。
「你說我是機器人,是帶有眨意嗎?」機器人反問。
管觀不能吐血,只能傻笑。這機器人好奸詐,他是在記恨報復哦?
但機器人只是笑,看了看表,又看她。「管觀。」
「羅先生?」管觀一口血含在嘴里,應得有點含混,表情很生硬。
「你喜歡吃什麼料理?」
啊?管觀吞下剛才那口重傷後的血。「泰國菜。」
機器人t了一下眉。「排名第二的是?」
「意大利料理。」管觀忍住想咬牙的沖動。
「嗯。」機器人點頭。「世貿附近有一家不錯,等我回國後,一起去?」
等等!
第一次沒準備就誤上賊船可以說是不小心,有第二次就是呆子了,至少要有心理準備再說。
因為還沒想好決定,直接拒絕也不妥,管觀只好堆起笑。「羅先生說的那家我好像知道,不過因為太貴了,網友評論說CP值不高,我可以先找找備案再決定嗎?」
機器人皺眉看她,沉思片刻,才稍稍點頭。
啊!傻傻的,憑機器人身家,他哪需要在意cp值啊……
但機器人沒多說什麼。「走吧。」說完便拿起賬單付帳去了。
管觀呼口氣,等在餐廳門外,機器人走出後,看了她一眼才起步走。
怎麼走都該先拐出巷子,管觀跟上,偷睨機器人一眼,很訝異他的神色還滿平靜的。
行到路口,管觀開口:「羅先生,我往這邊。」
「嗯。」機器人將視線對準她的臉,點頭。
「那……謝謝你的晚飯。」管觀笑著說。
機器人仍是點頭。
「再見。」管觀伸手揮著。
機器人反應不變。
管觀點頭致意後,即轉身踏步邁向捷運站。
機器人的回應真的奇怪哩。他應該听得出她沒有很熱切地想再跟他吃飯吧?居然沒生氣、沒仗勢威脅,涵養很好呢。就如他所說的,他是機器人的話,她就是計算機黑客一樣,好像她某部分他不滿意,但他仍是忍受她,沒有啟動防衛機制掃射她。
咦!等、等一下。管觀停下步伐。
和機器人相處這一陣子,管觀知道,因為位高權重,機器人不需要、也很少在忍受別人什麼,所以才會開除那麼多任秘書,兩個月來所進行的內部整頓也是。就算他先前皺眉板臉忍著,但那代表他仍在觀察對方的能力,提點無效的,被他開除或轉調它職的也有。
但他,在忍受她?盡避她不知自己哪里犯到他了,但似乎是這樣。他在忍受她耶!她有那麼能干那麼重要嗎?管觀好笑地想著。雖然他沒抓狂到像那次伊森打電話來的程度,那代表她讓他的不滿沒那麼嚴重,但他忍受她……嗯。
管觀帶笑再度踏開步伐,行了兩步又停住。
他說她是計算機黑客,指的不是竄改數據那種壞事,那就是沒眨意嘍?沒眨意?就像她說他是機器人也不是真的說他壞,只是他的作息作風像是程序設定過的……
管觀瞪大眼,眨啊眨的,不會吧?她會不會結論跳太快了?
她慢慢轉身回頭,二十步遠的巷口那邊,機器人仍站在原處沉思,彷佛感應到她的視線,轉頭望來。
管觀連忙轉身加快步伐轉入地下道。
她一定是太天真太自負了!
只憑她「可能」干擾、破壞機器人的「既定程序」,而他沒有抓狂對付她,她就結論出自己像那位伊森一樣,因為他「喜歡她」,所以他沒反擊?
這結論跳太快了,她一定是漏了分析哪一環節,才會導出那麼怪異的結論。
「你還在啊。」羅善淵看著宋晨微笑。
「廢話!」宋晨回嘴。「今天是善仁下山的第一天,我當然想湊熱鬧,他的哈拉能力雖然比不上善時,但比你好太多了。」
「宋,你真是不怕死。」吧台後的羅家老三羅善仁笑著說。
羅善淵微笑走近,落坐在宋晨身邊,問︰「我還以為你在忙公演。」
「忙是忙,但也學了些你的工作哲學,暫時少了我,劇團也不會人間蒸發。」
「新戲是『情人難養』那個故事?」羅善仁笑問。
宋晨點頭。「是。親身血淋淋的經驗、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
羅善仁咧嘴大笑,又睨了哥哥一眼。「二哥,在想什麼?」
「我很悶嗎?」羅善淵帶笑問著。
另外二人爆出大笑。「你不會是說笑話比賽冠軍就是了。」宋晨大膽回著。
「嗯。」很悶的那人點頭,仍掛著淡淡的笑。
「善仁,你要不要听听我近日來敏銳觀察的結果?」宋晨笑問。
「要命!你要找死,找我在時才敢廢話?」羅善仁笑著說。
「對。」宋晨猛點頭。
兩人瞧向悶聲不講話的某人,等到某人抬眼睨向他們,才相視哈哈大笑。
「根據我的觀察,」宋晨擺出觀察家架勢。「作息開始改變、分心,就是某人總算動情的征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嘛,總是賀爾蒙分泌過,雖然某人很悶很自律,但畢竟生理構造正常,終究會出現他無法控制的情勢。」
羅善仁覺得有趣,猛點頭。「嗯,我還在听,那位某人也還在忍受限度內。」
被稱為某人的當事人只是揚揚眉,不動聲色。
宋晨的觀察家姿態消失,露出好笑神色。「某人雖然不鐵齒,但性格十分保守,他一定對無法控制的狀況產生困惑,並尋求解答。凡是與邏輯無關的,他就會很容易卡關,一如以往。」
「我猜我剛打電話給某人的時候,某人正在找解答。」羅善仁笑了。
「某人問他是不是很悶,證實了我的猜測。」宋晨又笑,「除了一見鐘情,男人被女人制約的多是無足輕重的小地方︰如她無聊的發語詞,笑時嘴角的上揚幅度、講話的腔調,平時累積的小片段,腦袋雖沒思考卻自動接收,不屑記得卻依附在腦海,累積成甩不開的畫面重復播放,這是女人能殺死男人于無形的第一級。」
羅善仁收起笑,睨向話題人物,話題人物只是微微一笑。
「善仁,這表示我還可以講吧?」宋晨睨羅善淵,好笑地問另一人。
「應該還可以。」羅家老三笑著點頭。
「第二級就慘了。」宋晨又說︰「她的一顰一笑不僅干擾思緒,還會影響身體器官,睜眼後就想見到她,就像強迫癥,非得尋到她的身影不可;見到了之後,心跳加速、手腳不安分,會想把她佔為己有,**思想開始天馬行空,進而實際演練。」
羅善淵只是揚眉,羅善仁卻哈哈大笑,問︰「第三級呢?」
「第三級開始乏味,個性不合、認知沖突與妥協。」宋晨嘆一聲。「愛情的考驗期,幻滅或成長。」
「宋,我個人認為,第三級是你養女兒的心得。」羅善仁笑著說。
宋晨嘆口氣。「誰講的?女兒是前世情人投胎轉世的,所以和情人相當類似?」
「你要選你小一輪的情人,本來就要有養女兒的心理準備。」羅善仁還是微笑。
「嗯。」宋晨再度點頭,又是嘆氣。「我再等她一年,她若仍是那麼幼稚任性,我打算棄養,不幫別人養老婆了。」
羅善仁只是笑著,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