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起天際,銘政金殿前三通鼓響,華辰門緩緩開啟,兩列天策禁軍旗校手執戈矛先行護道排列,明甲玄冑威武耀目不容逼視。
鼓聲剛停,禁鐘響起,天都凡四品以上官員肅衣列隊入華辰門,待鳴鞭後,分文東武西魚貫入承天門行叩頭禮,登階循廊分班侍立,準備按部奏事。
御台之上龍座飛金,莊嚴盤設,早已有禁軍上撐五把巨大的黃傘,後張四把金羽團扇侍駕,只听殿門前三聲清脆的鞭響,接著傳來一聲高亮的喊聲︰「皇——上——駕——到!」
內侍經過特殊訓練的嗓音似吼非吼,悠長透亮傳聞于承天門內外,文武百官同時叩跪,原本四處竊竊私語的場面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肅穆非常。
雲霞之後,陽光恰也在此時升起,于層疊連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奪目生輝的金光,丹陛 彩,紫雲飛檐。
妙弋一襲紅衣站至姬弘智身後,血色珊瑚面具下,朝臣並看不清她的容顏,只是那血色的瞳眸卻更為耀眼了幾分。
太子之事在姜水城亦是有些轟動,而昨日皇上卻也只留下了這一女子,晚上便也以敕命的方式通告三省、六部、冊封這女子為天機府司巫。
饒是如此,當妙弋和畢得一左一右出現在太極殿金雕龍座兩旁時,朝中闔然一靜,接著掀起一股小小的騷動。
曳邕的手已被包扎過,此時亦立在文武百官之列,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如深潭的眸此刻到還算平靜,雖對那女子有些好奇,卻也不願去猜想這其中的原因,畢竟司巫是誰,與他毫無關系。
姬弘智對殿下的一切視而不見,妙弋更是一臉平靜,目光投向殿外遙遙可見的一片晴冷天空,神思飛揚。
轉眼間卻也對上那探來的視線,看著那魅惑淺笑的人,交目相視,極短的瞬間,妙弋平湖不波的神情卻令人如此猝不及防,卻也不過一瞬間再無痕跡。
「緋煙接旨。」畢得躬身上前,右手舉過皇錦帛。
而僅兩個字,卻也讓曳邕眸子一緊,猛的抬眸,臉上略有些錯愕的神情望著殿上的紅衣女子,非煙……有多久,未听到這個名字了。
而話音剛落,大殿之上眾人卻也紛紛跪下,妙弋上前,輕攬緋色衣擺,跪在大殿之上,清朗的聲音卻也淺聲道︰「緋煙接旨。」
畢得展開龍黃錦帛,細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司巫之徒緋煙于邑城疫情有功,行事有度,德才兼備,著其為天機府司巫一職,欽此……」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旨謝恩,接過那龍皇錦帛,眾人卻也聞見那清脆的鈴聲,仔細望去,這才發現女子的手腕處帶著七彩的鈴鐺,那鈴鐺極其特別,像為她量身定做,卻又像固定般,只停留在那手腕之處,並不滑動。
血紅的眸望著底下的人,或紫綬玉冠,或華服金蟒,各部依班奏事,妙弋立在龍階玉璧之旁,精致的珊瑚面具將她的膚色襯托的極好,卻又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靜立原處,俯瞰眾生,高絕而孤獨。
所奏之事妙弋並不敢興趣,或此次祭天,或西北戰事,或疫情安撫。
不過提及西北戰事時,妙弋心底亦不由勾起一抹冷笑,這九州大陸之前本有四國,赤炎,,桑,厄陵,四國之中卻也只屬赤炎要弱些,雖國弱,可赤炎百姓卻過的極其富裕,正因如此,赤炎卻也成為其他三國口中可口的食物,卻也導致戰爭不斷。
赤炎良將並不多,唯一善戰的卻也是一名公主,只是後來那公主卻嫁入,雖是榮寵,可一年之後卻再無消息。
四年前,舉兵踏破赤炎,其中離赤炎最近的桑到也免不了推波助瀾,本還想在皇帝這里討要到一絲好處,卻不想這皇帝竟半分顏面也不給,之後更是忽然屠殺降兵二十萬,其他兩國皆是震驚,卻也不願再過多參與。
而一月前,桑太子遇刺身亡,桑上下舉國震驚,細細調查之下卻也查出牽連其中,一時惱怒,不由響起赤炎的命運,更是先下手為強,舉兵南下。
亦是措手不及,可姬弘智是何人,當下便也做好迎戰準備,而四皇子姬雲 當下便也請戰,這四皇子是一嬪妃所生,出身並不顯貴,亦無可靠背景,可在作戰方面卻又極高的天賦,雖不比天策上將封玄奕,卻也是一個難得的少年將領,而正因為戰功赫赫,這幾年來在朝堂的勢力亦不低,至少在兵事上,卻無一個皇子能和他相比。
而一股探究的視線傳來,妙弋微微轉過眸,無波的血瞳卻也對上那有些疑惑的黑眸,只四年,之前的刑部侍郎如今卻成為了兵部尚書,而他眼底的那抹疑慮,又是什麼呢?
姬弘智垂詢西北戰事,曳邕面色冷靜問答間精簡利落,別有見地,透徹不凡。
一番探討,卻也退了朝,妙弋走在銘政殿和天機府的路上,由天機府的女巫帶領著。
雖是一臉恭敬,妙弋亦能從她們的眸子看出些許厭惡,亦或者是恨意。
天機府連兩人司巫被革職,而自己卻直接被皇上任命司巫,換作誰,亦不會願意的。
妙弋並未言語一句,步履輕緩,鈴鐺聲音清脆悅耳。徑直走著,高傲且冷然。
而那兩名女巫亦是一愣,緩緩駐足,亦底下頭行禮,妙弋視線望去,卻也見到不遠處一人負手而立著,一襲朝服著體,標桿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深邃幽藍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
妙弋神色不變,卻也緩步上前。「曳大人也是要走這條路嗎?」。
「我在等你。」曳邕卻也不拐彎抹角,眸光緊緊落在那女子的容顏之上,血色珊瑚面具遮住了她的容顏,他卻只愣愣看著她的眸,緋色的瞳孔異常耀眼,如一條劇毒的小蛇,吐著緋紅的芯子般,他想要從中找出一絲破綻,可那眸底,卻寂靜的讓他心寒。
果真是認錯了嗎?若是她,她的眸便不會如此,薄涼,狠絕,血腥。
妙弋嘴角一揚,卻絲毫沒有一絲不自然,對上那男子的眸,朱唇輕起。「人即已故,大人又何苦強求?」
此言一處,曳邕瞳孔亦不由收緊,可心里的顫意卻也多了幾分。
四年前,他得知那女子出事之後,亦連夜趕到事發地點,那時大雨,可血腥之氣卻也完全被沖散,看著那地上的深紅,那是他從未有國的感覺,心底猶如一把利劍來回捅著,讓血肉模糊。
他也曾調查過,甚至想直接殺了秦儀芝,可還是被理性阻止了。
他殺人如麻,卻第一次因死感到害怕,他曾動用刑部所有力量去尋她,哪怕是尸體,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未果,他甚至相信,那女子還活著。
可眼前的人這句話,卻像把他丟入冰窖一般,讓他心底再無一絲溫度。
「你是司巫,能看出我心中所想,能否告訴我,她的尸首再何處?」雖是清冷的聲音,卻不知為何也帶著些許顫意。
「黃土枯骨也好,魚月復之食也罷,大人又何必計較?」妙弋的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情緒,腳步微抬,擦肩而過間,卻也只留下陣陣寒風,吹的人背脊發寒。
曳邕指節分明的手微微收緊,許是用力過度,卻也泛起青白痕跡,魚月復之食……
還未踏進天機府,中士攜女巫卻也迎了出來,跪在門前,卻也極其恭敬。「恭迎司巫大人。」
「起來吧!」妙弋的語氣很平淡,從她們中間穿過,卻也徑直踏入了天機府,府中裝飾少了華貴,用色也稍顯低沉,卻處處講究,讓人為之震撼。
微微駐步,雖距離較遠,卻還是看見那天機台上的女子,此時的她並未著司巫服飾,一襲淡色的羅裙包裹住了那玲瓏的身形,滿頭青絲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沒有了之前的神秘嚴謹,此時的她卻多了幾分女兒家該有的嬌柔。
而元茵亦看到了高台下的她,緩緩轉身,衣袂雖清風飄動,她如水的眸卻也極其平靜。
中士亦跟了進來,順著妙弋的視線望去,心底亦是一驚,忙跪下道︰「大人恕罪,是屬下多留元茵姐姐一日,此事不怪她的。」
皇上處置元茵,她自是不能在天機府多待,雖然皇上極少派人監守天機府,可這卻也是難以逃月兌的罪名。
天機府設中士兩名,一左一右,而眼前的女子,卻也是右中士,芷尋。
而一旁的女巫聞言,亦是齊刷刷的都跪了下來。「大人,您要罰就罰我們吧!」
天機府招攬人員卻並非尋常那般簡單,不止靈氣慧根要好,更重要的是心無雜念,若是心有邪念之人,卻也極難進來的,這樣到比宮中的女子要簡單的多了。
妙弋寂冷的眸掃過地上的眾人,清冷的聲音薄涼開口。「按例,該如何罰?」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心已無寬恕二字。
那中士一愣,卻也道︰「按理,因在倚天閣待上五日。」
女巫一聞倚天閣,紛紛一頓,女巫受罰與尋常之人不同,並非上的懲罰,而是倚天閣。
女巫雖有高低之分,可卻也有禁忌之言,這入倚天閣的,罰幾日,便不能休息之日,日日需得窺探天機,損耗自身修為,對女巫來說,卻也比刀劍更讓人心驚。
「那便各自去領罰吧!中士翻倍。」簡簡單單幾個字,妙弋腳步微抬,卻也朝那天機台上走去。
「是。」芷尋淡淡開口,雙手落在地上,頭卻也重重落了下去。
緩步走近天機台,元茵似早已知曉她回來,相比在銘政店上,此刻的她卻極其平靜。「此事是我的錯,不該罰她們。」
「錯了就是錯了。」沒有理由,亦沒有資格去回避。「不過我倒好奇,你當時明明有機會向其他人嚴明真相。」
「順應天命的人,不會逆天。」簡單的幾個字,元茵卻說的極輕,她的話她明白,自己當時明明已經醒了,若像皇上說明一切,或許還是一絲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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